张闵琛第二天起得很早，准确地来说，她也不清楚自己有没有睡过，但是她确实是把眼睛紧紧地闭了一个晚上。

    这是她第二次在睁开眼时看到吴于然的睡颜，还是一副恬淡的样子。张闵琛伸手压下了枕头隆起的部分，好让自己的视线更清晰一点。

    才刚勾起嘴角，昨晚练习室里的那一幕又再次回到她的脑海中。张闵琛愣了一下，然后迅速收回视线，咬了咬唇，第一次决定在那人起床之前先离开这间寝室。

    以至于吴于然醒后看见隔壁那张空床，不禁开始发呆。

    她还来不及问她昨晚早睡的事情，后者就已经擅自对她发出了冷战的预警。

    但因为吴于然现在一心闷在春季考核的事上，以至于压根没发现，这个由后者特意营造出来的僵冷氛围。她还以为，这是张闵琛跟她之间默契的互不打扰。

    自那天起，尹艺智每天都会声乐练习结束后往舞蹈教室跑，但是除了考核内容以外，她们从来没有聊过别的。

    这种状态持续的时间不算太长，直到春节考核结束，吴于然和尹艺智的名字并列出现在了成绩表的最上方，冰山被敲碎了一角，而后开始冰裂。

    张闵琛被高灿熙兴致勃勃地拉到了人群的最前方，那张表就在她正对面，并列的两个名字，刺痛了她的眼睛。

    “吴于然这次舞蹈成绩不错嘛！”高灿熙自顾自地说着，完全没注意到身旁那位越来越黑的脸色，“我听说……有人晚上回来公司，看到尹艺智在练习室里帮吴于然补习舞蹈。”

    “你说，那尹艺智不是看吴于然不顺眼的吗？怎么会……”

    “我怎么知道？”

    张闵琛少有地冷着脸，斜了一眼喋喋不休的高灿熙之后转身大步离开了人堆。

    在回去练习室的路上，正好遇到了迎面而来的尹艺智。狭长的走道里，两个人冷脸相对。尹艺智只是习惯性地面无表情，却不知道，对面这人身上突如其来的敌意是怎么回事。

    “谢谢啊！”

    擦肩而过时，那人突然没头没尾地来了这么一句。尹艺智一愣，不禁停下了脚步。

    “什么？”

    “我说，谢谢。”张闵琛回头，笑出了酒窝，“谢谢你帮我们于然练习舞蹈。”

    我们于然？

    尹艺智扯了扯一边嘴角。

    “没关系，我是看她老是一个人呆在舞蹈教室，身边又没个朋友，所以才去帮她的。”

    没个朋友？

    张闵琛敛了敛笑容，拳头稍稍握紧。

    “你告诉她，如果真的想谢谢我的话，就请我吃顿饭吧！”

    刚一转过身，尹艺智就收起了那个挑衅的笑容。

    她绝没有可以要张闵琛难看的念头，却忍不住说一些让对方心情不顺的话。

    如果吴于然知道自己这么对她的朋友，大概会生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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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于然整个上午都被声乐老师关在练歌房里，好不容易等到午休，才急急忙忙地跑到会议室门口看成绩。

    在最上方看到自己的名字时，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要跟张闵琛分享自己的喜悦，这样的念头，强烈到她忽视了跟她并排第一的那个名字。

    吴于然迫不及待地打通了张闵琛的号码，却等了好久，都等不到那人的声音。刚才还兴奋不已的大脑，最终再又一通电话石沉大海后冷静下来。

    一直到下午的课全部结束，吴于然都没有找到张闵琛。

    晚上十二点，练习生公寓。

    张闵琛恨少晚回，在同住的大部分时间里，都是她在给吴于然留灯，而像今晚这样，在大多数宿舍都已经入睡后，她才慢吞吞进门的情况，是不曾出现过的。

    “怎么这么晚？”

    吴于然坐在床上看谱子，见她回来，下意识地把谱子放在一边。

    “跟灿熙去逛街了。”

    张闵琛冷着脸，她放下包，坐到梳妆台前开始卸妆。

    “为什么不接电话？”

    吴于然语气也有点不善。

    从中午打电话到现在，她担心了快十个小时。

    “没电了。”张闵琛还是那副淡淡的样子，吴于然猜到她可能有点不开心，却怎么也没把不开心的原因往自己身上想。

    况且，此刻她的心情也不算太好。

    “你不能用高灿熙的手机给我打个电话？”

    “我说。”张闵琛抬起眸子，透过镜子直视吴于然的双眼，“我去哪里，跟谁一起，做了什么。这些都不是非要向你报告的吧？”

    闻言，吴于然一怔。

    “你跟谁一起在做什么的时候，我不是也一样没有过问吗？”

    吴于然哑然，愣愣地看着她从梳妆台前起身，径直走到衣柜前，往常看着很平常的那个找衣服的背影，今天却也多了些冷漠的气息。

    “上午的时候我遇到尹艺智了，她说，让你请她吃顿饭。”张闵琛抱着衣服转身，嘴角沉沉，“你知道的吧？舞蹈考核，不是多亏了她的指导吗？”

    话毕，她快步走进了浴室。

    直到门关上，她才重重地靠在墙上，懊恼地闭上了眼。

    对于张闵琛这回耍的脾气，吴于然也觉得很莫名其妙。女生喜欢着一个人，和对不对那个人生气，是两件可以分开来看的事情。

    她们开始了新一轮冷战，这回，是双方刻意为之。

    三月底，公司对外开始了今年的练习生招募，有时你走在那条狭长的走道里，会有很多迎面而来的新面孔向你打招呼。

    张闵琛有时会想，这些稚嫩得甚至会把憧憬写在额头上的脸庞，到底可以在这个残酷的圈子里坚持多久。

    没有谁的刻意照料，没有任何可以出道的暗示。像一只翻滚在泥潭里的蚯蚓，那种生机的样子，可以保持多久？

    她突然想起吴于然，那个人，似乎不需要担心这些东西。

    她们俩冷战了近半个月，这几天来，张闵琛开始反省自己。

    她到底是站在一个什么立场去向吴于然发起冷战，如果仅仅作为朋友，又有什么资格去为她跟别人的亲近生气。

    张闵琛犹豫着拿起手机，反光的屏幕能看到她此刻纠结的表情。

    而手机却在她做出决定之前先一步响了起来。

    很久没听过的某个人的专属铃声，张闵琛看着跳跃在屏幕下方的名字，不禁怔了一下。

    “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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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流当道，从中国飞往韩国的航班这几年有增无减。

    张闵琛上一次来机场是为了回家，这一次，却是要接来自家乡的人。

    她站在出口张望，看着那些陌生的脸一张张地从自己眼前掠过，她能感觉到自己越来越急促的呼吸。

    也许是因为太久没有见过这个人，也许……是因为她觉得这个人的到来，能帮她解决一些问题。

    直到那个颀长的身影从出口向她走来，带着记忆里熟悉的笑容，张闵琛才松了一口气。

    两年没见，那个人还是老样子。

    “瑄哥。”

    周泽瑄拖着行李箱走到她身旁，像高中那会儿一样，只要张闵琛一站在他隔壁，他就会习惯性地伸手去摸她的头顶。

    “这么久没见，怎么还是这么矮？”

    张闵琛笑笑，没再像以前那样，在那人拿她身高开玩笑时，鼓着脸追着他打回去。周泽瑄看着她现在这副温和懂事的样子，心里竟有些落空空的。

    “这次来公干会在韩国呆几天？”

    张闵琛帮他拉着行李箱，像普通朋友一样寒暄的语气，让他有点不舒服。

    “本来只有四天，但是我跟公司多要了三天，所以，工作之余，我还可以跟你去玩。”

    周泽瑄收拾了下心情，双手悠悠地插在裤兜里，还是像在高中时一样，跟张闵琛走在一起，他总会在那人前面倒退着走。

    这次对方却没再搭话，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周泽瑄看着她，微微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