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个严厉的哥哥教他的步子。杀手的脚步，理应悄无声息，也许已青出于蓝。

    “大哥，rb-13是什么样的地方？”他听到糜基的声音。

    “有待开发。”还是没什么感□□彩的声音和回答。

    杀手不应有感情。

    他叛逆这个教条很久，今天却开始领悟。为什么那个冷血的兄长会教他抛弃感情，他突然好奇伊路米有没有想过，最后这个教条会报应在他自己身上。

    哥哥。你教我不应感情用事。

    奇牙踏上了台阶，星光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反射出冷彻的寒光，如匕首如暗器。

    “能回家吗……不要再去那个地方了。”他听到亚路嘉的声音。天真无邪，让他心中柔软。

    “不可能。”伊路米冷冷地说道。

    一如既往的斩钉截铁。

    你教我行事果断，作风决绝。

    为了保护这个家族吗，奇牙走进烛光之中，他低头看自己的影子，光怪陆离。他抬起头，亚路嘉转过头，睁大眼睛看着他。他发誓要保护的妹妹。

    雨水在他脚下渗进木地板里。

    吱吱作响。

    星光照耀在屋顶的砖瓦上，奇牙几乎看到它投射的光影。

    原来责任就是把血肉放到同一个天平上，然后为了其中一部分，舍弃另外一部分。

    “你会带我们一起走吗？”他听到柯特的声音。柯特定定地看着那个黑发的死神，眼睛里似乎有着一丝渴望。

    “不。”杀手回答道。“你们要听奇牙的话。”

    奇牙已经走到了他面前。

    黑发杀手抬起头。兄弟俩四目相对。

    这是他离伊路米最近的一次。似乎是第一次，他感到自己站在伊路米面前，不是恐惧的仰视他，不是厌恶的逼视他，他站在他面前，凝视那张着阔别三年的面孔，伊路米冷漠的脸变得沧桑了，劳累留下的印记已凿刻在他眼角，空洞无神的黑色眼睛里，如从前般没有一丝温情。

    我们还是如此不同，伊路米。奇牙默默地想。从前你用一枚枚锐利的钉子杀人，现在你用强大的能力操纵更血腥的武器。你是一架完美的杀人机器，一直是，我的血却仍然没有冷。

    黑发杀手也在看他，奇牙看不出那双黑瞳里的想法。他很干脆地放弃了。

    “伊路米，我想跟你谈谈。”奇牙淡淡地说道。

    “哦，你已经准备好了？”伊路米站起身，面无表情地说道。

    奇牙转过身对糜基说道。“你们先走，”他轻声说，“尽量想办法逃远一点，这里现在很危险。”他看了糜基一眼。“拜托了，老哥。”

    糜基咧嘴一笑，捏了一下他的肩膀，带着亚路嘉和柯特走了。奇牙目送他们离去，亚路嘉一直回头看着他，他努力做出一个温柔的微笑，示意她不用担心。

    消失了。

    烛焰下只剩下他和伊路米。

    还有杰诺在烛影里忽明忽暗的肖像。

    他转过身，面对着伊路米。伊路米一手托着下巴，看起来在思考。

    “你为什么要回来？”奇牙开口道

    伊路米的眼睛在仔细地打量他。

    “因为想回来看看。”黑发杀手说道。

    “哦，”奇牙冷静地瞅着他，说道。“想走就走，想回就回？”

    “当然。”杀手说道。“回家不就是这样么。”

    非常理所当然。奇牙弯了弯唇角。果然一点也没变。他继续说道。“我希望你知道，现在在外太空有一万架以上的激光舰炮在对准这个家族。这就是你滥杀无辜和刚愎自用给我们带来的好处…”

    突然，伊路米伸出手，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干净有力的手力道恰好，不轻不重，正好令他说不出话来。

    “你表现不错，比早上好多了。”黑发杀手用无神的黑瞳看着他。“爱哭鬼是不能胜任一家之主的位置的。”

    奇牙猛然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头上。

    “但是你酝酿情绪的时间太长了，拖泥带水，缺乏效率。”伊路米说道，“杀手应该以理性和计算行动，而不是靠感情爆发来做出决定。”

    奇牙瞪着黑发杀手，他的脸因为窒息而变得绯红。

    “不要反驳我。”伊路米说道。“我说的是正确的。”

    奇牙试图抬手掰开钳住自己的那只手，突然间，伊路米的念压横扫而来，仿佛瞬间降下的冰雹雨，让他冷的浑身颤抖，他试图启动念能力抗衡，可脖颈的血管随之而来的剧烈痛楚和缺氧导致的窒息让他眼前发黑。

    “最近情报显示我的舰队位置经常被发觉，说明有人可以洞悉我的念能力。是你告诉他们的。因为你身上有我的念针，所以对同样的念能力有共鸣。我必须把针拿走，否则情报会一直泄露。”伊路米平淡地说道。“这是我回来的目的。”

    脖颈间灼烧般的刺痛，仿佛被穿喉而过。

    奇牙眯起眼睛，在剧痛带来的恍惚中他看到伊路米的手指被染红了，一根长长的念针在指缝间闪烁着微弱的白光。他透过那抹白光看着伊路米，杀手漆黑的眸子没有一丝波动地回视着他。他忽然发现自己还是不认识这个哥哥，小时候，他曾以为自己是被他胁迫的，被他操纵的，于是他拼命逃离，后来他有刹那间的错觉，以为自己是被他溺爱的，他以为这个人只是不善表达。

    难道不是吗？

    难道不是吗？

    他曾经那样注视着他长大啊……即使隔着漫长的岁月和机械的镜头，依然显得那么深情。

    他只是外表冷血，把感情深藏在心底。

    难道不是吗……

    接着他眼睁睁地看着那只沾满鲜红的手，捏着那根令他深恶痛绝的针，向自己的脑袋靠近。

    咝——

    脑海中一片空白。

    刺痛，麻木。

    伊路米放开了他。他重获了新鲜空气，一面大口大口的呼吸，一面咳嗽。

    他看着地板。

    地板上有水滴。有血滴。

    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鲜红的液体染红了他的手指。

    他机械性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它不痛。不痒。就像傀儡从来不会感到痛苦。

    他抬起眼睛。

    那个操作系的能力者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仿佛能够看透他的痛苦，但却全然无动于衷。

    “好了。”伊路米说道。“这样就没问题了。”

    奇牙惨然一笑。

    伊路米伸出手，宠溺地揉了揉弟弟银发的脑袋。他说道。“杰诺跟你说过，不要再让我踏进家门一步。但你还是深爱着哥哥，哥哥心里很感动。”

    奇牙低着头，一言不发。

    “我还有别的事要办，先走了。”伊路米若无其事地收回自己的手，转身朝屋外走。

    那是踩着亡灵的脚步。几不可闻的轻捷。

    雨停了。

    奇牙抬起头。黑发杀手已经走到了屋外。

    屋外璀璨的星光映射着他的影子。

    奇牙拿出手机，按键，拨号。

    喂。

    我是奇牙。

    马上逮捕伊路米。

    如果拒捕，杀了他。

    他听到这个说话的声音出奇冷静。冷静极了。仿佛冻结的冰海。

    你知道吗，伊路米，在这个家族里，只有你死去，我不会流泪。他在心里赌咒发誓般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