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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话刻薄,却一针见血。青蝉睁大眼睛望着前方,她知道姜无忧所言非虚,然而感情上还是无法接受,忍住与她争辩的冲动,长久长久,她才回魂般抽噎了一声。
姜无忧一刻不停地往白鹤城主殿去,青蝉揉着泛红的眼眶,问她:“你明知道这是圈套,那你为何还要来白鹤城涉险?你不怕自己被圈在这里出不去吗?……现在又是去哪里?你来白鹤城究竟是为了什么?”
姜无忧动作一顿,青蝉险些撞到她后背。
姜无忧回身扫了她一眼,那眼神黑沉黑沉的,令青蝉打心底里害怕。
“你……已经恢复记忆了,是吗?”她嗓子发紧,心里涌现浓浓的悲戚。宸娘背叛了她,她跟着姜无忧又能讨到什么好?在丹亭那句“我能护她周全”,如今想来,也不过是不愿留下龙吟的推脱之言,她知道若是留下了龙吟,那么龙吟自然又会落入姬莲生之手。
——到现在才认清自己的处境,不知道是不是为时已晚。可是除了跟在姜无忧之后,她唯二的选择便是去宸娘那里,她没有其他任何选择了。
跨过第十四道芙蓉门,青蝉仰起头,看向凌空而筑的白鹤城主殿。夜幕中,主殿下方一片壮阔的湖面,波光粼粼,残月倒挂——若不是湖边围着无数手执利刃严阵待发的妖物,这里的景致倒颇值得一观。
没有人说话,青蝉有一种,姜无忧其实是来自投罗网的感觉。
前方妖影重重,后方隐隐传来宸娘的呼唤:“青蝉……”
姜无忧解下龙吟,看样子她是想要硬闯——硬闯主殿?她想做什么?直接与姬莲生拼个你死我活?
姜无忧用行动告诉了她,龙吟剑以雷霆之势扫向湖边妖物,那群妖物登时无声无息地消失了一大片!
姜无忧抛出龙吟,拉着青蝉御剑而行,青蝉回头,就见宸娘已经跑至湖边,对着她们的身影直跺脚。
看着主殿似乎是离水面相当遥远,然而扶摇直上,她们片刻便已经落在主殿冷玉拼就的地面上。
温度骤然下降,不同于下面的任何一道门,白鹤城的主殿虽然也是空旷冷寂,但却让人感到一股圣洁的氛围。
进了主殿便再没有那些妖物纠缠,姜无忧熟络地绕向后方某间殿宇。空气中弥散着淡淡冷香——梅花?青蝉在人间见过,小小的花瓣,坠在枝头,花香冷冽而清幽,她们驻足的这个院子里随处可见这种雅致的白梅。姜无忧重新抬脚,一步一步,拾阶而上,她走得轻悄缓慢,青蝉也不由自主地放轻呼吸,生怕惊动了什么。
终于,姜无忧来到殿门外,静默地伫立着,然后,她轻轻推开了门。
这是什么地方?青蝉错眼往屋里看,只看到一个大大的……棺材?它的形状与棺材无异,只是以寒冰雕就,穿过透明的棺身,能够看到里面空无一物。
为什么屋子里会有一口空冰棺?
“姜无忧,这么多年不见,你千里迢迢回了白鹤城,第一眼想见的果然还是素图吗?”
猝不及防,女子声音从后方传来,青蝉一惊,急忙回身,只见锦衣华服的女子立在院子里,双眸潋滟,眉间点着梅状花钿,唇形饱满而色态嫣红。
她是谁?她就是姬莲生吗?她口中的素图又是哪一位?青蝉紧张地看向姜无忧,只听姜无忧以她一贯的音调开口说道:“素图在哪里?”
女子看着姜无忧,许久,答非所问:“我还以为你死了……听说你用了鸟灵?就为了对付那些酒囊饭袋?曾经风光霁月的姜无忧死了一次,死而复生后就性情大变,成了个不择手段的人了么?”
姜无忧:“给我我要的,你和姬莲生愿意怎么折腾白鹤城都可以,甚至你们联手加害我的事,我也可以不放在心上。”
怎么原来她不是姬莲生吗?青蝉愈加疑惑了,既然不是姬莲生,那这又是谁?
“好大的口气!”女子扬声冷斥:“你就是这么与白鹤城主说话的么!?”
姜无忧:“在我心里,当得起我这一声‘城主’的只有令尊。”
“你!”白鹤城主被姜无忧这话气的不轻,“你要素图?好,姜无忧,我告诉你,素图已经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了!你再也别想见到她!还有这些——”她指了青蝉,“我一个也不会给你留!你还是彻底死心了罢!”
姜无忧无视白鹤城主的怒火,她越过青蝉,走到白鹤城主身前几步处,停住,带着森然冷意:“云□□,最后问你一次,素图究竟在哪里?”
白鹤城主,云□□,丝毫不退让,她阴鸷地瞪着姜无忧,而后哼了声,一拂袖,扬长而去。
听了半天壁角的青蝉听出了头绪,这个被唤作素图的,是对姜无忧而言很重要很重要的一个人,为了带她走,姜无忧能放弃高位、忘却仇恨,原来她随她们前来白鹤城,只是为了素图,只是这样而已啊……
青蝉摸了摸隐隐作痛的心口,她很想问问姜无忧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白鹤城主、姬莲生、素图,和她姜无忧之间,究竟有过怎样的恩怨情仇?
可是她没有出声,她站在台阶上,看着底下的姜无忧,姜无忧的背影挺得笔直,那一道白色的影子,也会让人有种轻轻一折,就要断了的悲伤感。
——原来她也会难过。
☆、【第三十三章告知】
“大人”,低低的女声自一株白梅后传出,青蝉先前光顾着注意白鹤城主,这才发现院落里还有另一个人在。
那人一身浓烈的红衣,从白梅后走出,整个人都裹在宽大的斗篷里,不见手脚,面容也被帽檐遮盖,让人看不出真容。
她冲姜无忧微微行礼,姜无忧不似对待其他人那般冷漠,上前做了个虚扶的动作:“祝音,不必多礼。”
祝音曼声道:“毓含珍拿了鸡毛当令箭,一路为难大人,还望这些都没对大人造成困扰。”
姜无忧:“不会。”
祝音也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道:“素图几日前被姬大人带去了死亡沙漠。最近死亡沙漠里的那些东西又不安分,姬大人去过一次,处理起来不太顺利,她便想借你之力……她知道素图在你心里的位置,不怕你不出手。”
姜无忧脸色难看了几分,祝音立即补充道:“姬大人出发之前,我给素图用了定尸珠,能保她尸身不腐,还请大人放心。”
青蝉咽下讶异,心痛倏地变作震动——素图死了?难道屋内摆着的那副冰棺就是用来安置素图尸身的吗?
青蝉对姬莲生的认知,瞬间从虚荣上升到另外一个层次:连死尸都不放过,真是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的卑鄙啊!
“另外姬大人还有一句话让我转达”,祝音似有所为难,踟蹰着没有立即开口。
姜无忧:“但说无妨。”
祝音:“……她说见面之时,望大人将她的龙吟归还……还说君子不夺人所好,她备着薄礼恭候大人完璧归赵。”
夺了素图还能光明正大说出这种话,她摆明了是故意刺激姜无忧,真是无耻到没脸没皮!作为局外人的青蝉听了都难免光火,为姜无忧不平,可想而知姜无忧心里该有多气愤!
姜无忧静了会,回她:“知道了。”
祝音:“毓含珍会与大人一同前往死亡沙漠,她还有用,大人务必高抬贵手留她一命。”
……
青蝉心头沉甸甸的,闷的喘不过气。她别开脸盯着角落里的白梅发呆,祝音在与姜无忧说死亡沙漠的事,青蝉听着,脑子里却一片空白。
——要怎么说?她居然在羡慕素图?羡慕她哪怕已经不会呼吸不会说话永远都不会睁开眼睛了,却依然能让姜无忧奋不顾身?
连姬莲生都对付不了的东西,想来定会十分难缠,可是为了素图,姜无忧连一句推诿的话都没有。
青蝉鼻子酸酸的想要大哭一场,可是这样的场合,她连哭都哭不出来。她不是素图,没有人在乎她,她的眼泪对她们而言,什么都不是。在姜无忧的世界里,自己不过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局外人。
姜无忧出了主殿,往下落到湖边。妖物们都不见了,宸娘伸长了脖子张望,见姜无忧带着青蝉下来了,她忌惮地侧身让过,捏着嗓子对青蝉小声道:“青蝉,过来。”
与宸娘一起的,还有另外一个女子,眉梢描着丹青,绯色长裙曳地,冰肌玉骨,举手投足间有种让人形容不出的风|情。从姜无忧出现的那刻起,她的眼睛就一直没从对方身上移开,她看着姜无忧的那种神情实在是无比的恶毒:“姜大人,又见面了,想来你是不太愿意见到我的,可是没办法,谁让你没能杀了我呢?”
青蝉没有见过这个人,但是却认出了她的声音,与当初在客栈时那个如出一辙:毓含珍。
姜无忧没有搭理她,毓含珍不以为意地“哼”了声:“姬大人命我与你一道去死亡沙漠,想来这一路会有趣的很啊。”
她们这边说着,那边宸娘正对青蝉招手:“青蝉,过来呀。”
眼前的宸娘,眼睛是那双眼睛,鼻子是那个鼻子,五官无一不是青蝉记忆中的模样,可却让她觉得无比陌生。
“……过去?宸娘,你出卖我们,究竟能够换来什么?……你把我们三个抚养长大,我们对你而言真的什么都不是吗?”
“出卖?”宸娘捻住字眼,古怪地瞥向姜无忧,“是她对你说的吗?傻丫头,你误会了!我是为了你们才……反正已经到了白鹤城,也不怕瞒你了,一直以来,对半鱼别有所图的都只是她姜无忧一个人!我刚才那么做,只是想保你与端木的平安啊……”宸娘这下也顾不得姜无忧了,扯着青蝉就把她拉过来。
青蝉随着她走,忍住热泪质问她:“若如你所讲,那我们这一路辛辛苦苦来白鹤城救细砂不就是个笑话么!?根本不是为了细砂,你是想把我们都送到姬莲生手里!”
宸娘急忙安抚道:“是,开始确实是为了细砂,可里面存有误会,我也是后来与含珍碰面之后才知道她的苦心……青蝉,你听我说,细砂已经去接端木,她们很快就来,含珍是什么样的人,来白鹤城后姬大人有没有亏待过她,等细砂到了,你可以一一去问!”
青蝉简直不敢相信这些话会从宸娘嘴里吐出来,为了细砂,她们这一路吃了那么多苦,端木因此还差点连命都没了,可是最终却告诉她们,细砂是心甘情愿待在白鹤城的?不仅如此,她还出面去劝说端木归顺姬莲生?这让她们情何以堪!
青蝉挥开宸娘,红着眼眶大声道:“姜无忧对半鱼别有所图,你们呢?你们又图什么!?”
看青蝉神情激动,毓含珍抿了抿唇,唤她:“青蝉。”
青蝉充满敌意地看着毓含珍。是这个人毁了自己的生活,如果她不假死,姜无忧不会去海上;如果她不投奔姬莲生,便没有细砂被抓一事……这些时日大大小小那么多坎坷,全是拜她所赐!
先入为主已经对她产生了厌恶,所以在毓含珍说“姜无忧不是什么好人”的时候,她也只是很冷淡地看着她,直到毓含珍上前牵住了她的手。
青蝉一时没有挣扎,毓含珍便把她的左手托在手心里,另一手去触她的手背,看着青蝉的双眸,毓含珍缓启朱唇:“青蝉,我们是同族,你要信我。”
她的眼睛真的很漂亮,就像盛着海里蔚蓝的波浪,青蝉看着,不知不觉间厌恶的心绪也逐渐平静下来。
“我不会伤害你”,她的声音无比柔和,涓涓细流般一点一滴地渗进青蝉心湖:“半鱼已经所剩无几,我们还需团结,才能共同生存下去。”
被毓含珍碰触的那只手逐渐发热,热意沿着青蝉的胳膊贯穿全身,那股力道温存平和,青蝉说不出的熨帖,鬼使神差地迎合道:“我知道……”
毓含珍点头:“你乖。”
她的夸赞犹如一阵拂面清风,青蝉得到她的认同,仿佛得到莫大的荣幸,由衷的愉悦瞬间塞满心头,她几乎忘记之前发生的那些事,什么背叛,什么死亡沙漠……在毓含珍的夸赞面前,全都不值一提!
“够了!”姜无忧的冷斥恰如其分地切进来,一下就将青蝉的愉悦击成齑粉。青蝉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看着毓含珍,而后忙不迭地甩开她的手。她晃了晃头,有些昏沉——毓含珍做了什么?为什么方才那刻,她的所有思绪都不太受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