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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卷起满目苍茫。绕过层层的迷障,走过小小的山道,最后与只余枝桠的桃林擦肩。渊逸一路走着,孑然一身来,孑然一身去。

    渊逸笑,却见下了小道后的小树林里停了一辆马车,一位看起来不过十一二岁的少年坐在车前驾车,瞧着眉眼有两分像那个慕容若眉,哦,那个生病的小孩儿,慕容若轩。

    渊逸看到了他们,暗影也看到渊逸。“主上。”他恭敬的低头行礼。

    “暗影。你来的倒还真是时候。”渊逸走进他,温润的笑。像是平常一般的,柔和的笑着,却突然一问,“你说说,你,跟了我多久了?”

    “有个”

    “自我登基成冥界主宰,你便随着我了。”渊逸又不等暗影回答,便自顾自笑看着暗影,说了起来,“我想你我之间默契是有的,可我不记得我让你来这儿了。”

    暗影沉默,突然单膝跪下,带着无比的坚定。“主上,属下”

    渊逸低头看他,终于收敛了笑容,只是平静,他俯视着面前的人,等待着他继续开口。可四周只有风雪嚣嚣。暗影张口却又闭上,他明明已经将说词在脑海中过了无数遍,可被方才渊逸一通抢白,又不知要如何说。

    慕容若轩见自己师父跪着,似是有些忍不住,就要说话,却被马车里伸出的一双手拉住。

    “暗影他想说”

    “属下想说革去暗统一职,长留人界。”他想,他是不能让她开口说这样的话的,要说就一定是他说,不管不顾,他欠她的就告诉她。

    慕容若眉掀开车帘,看着那个人抬头正式着曾经他发誓要效忠一生的王者,郑重无比的说:“属下几日前便等在此地,朝堂上的势力已经收服,几位皇子早已不是对手,只要主上回京,皇位便是您掌中之物。还有冥界也具已收拾妥当,不论主上是在人间还是回冥界只看主上的意思。只是属下,属下有了更想去做的事情,无法再陪伴主上。”

    渊逸看看慕容若眉,又看看暗影,“你是我身边最得力的手下,现在却要抛了我这个主上说走就走,陪着美人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渊逸又笑了,拢在袖中的手轻颤,看着慕容若眉,“慕容姑娘以为如何?在下惊见姑娘还以为姑娘是来寻茴檀的。”他竟能如此自然的再说出“茴檀”二字。

    慕容若眉扶着慕容若轩的手下了马车,她这弟弟的脾性倒是越来越像他师父。

    “你便这样坦荡大方,孤身下了山。那么是我兄长输了。”她走近渊逸,站在他面前,“你现在不肯答应暗,是不是因为,嫉妒?”慕容若眉笑,一张艳丽的面容嘲讽的笑起来时,像极了那个也喜欢一身红衣的人,“你嫉妒自己失去了,而别人却得到了。不要说你不在乎,你这样的人便是失去了恐怕也是不知道自己的心在痛。冥主大人啊,不若我也和你做个交易,我将前世的事情只要我知道的都告诉你,而你让我这个傻夫君安心随我离开。”

    慕容若眉的一字一句像是一把刀,一把将他心上的伤口挖开,找到最痛的那一块狠狠挖开的刀,可他却无法出声制止,他只能让失去温柔表象的脸维持表面的平静。

    “我和他之间也不过是场输赢棋局,慕容姑娘此言未免过了。再有,在下从不打没把握的仗,以前不知道的现在在下也已查明。在下想,姑娘知道了在下也已经知道。”说了这许多,渊逸才有终于笑起,一番话不过是安他自己的心,“暗影,你起来吧!你的要求我可以答应,不过要求却要换上一换。”

    暗影起身,慕容若眉站到他身边握住他的手,眼睛却是看着渊逸,“哦,大人知道。那么不知道大人信不信天命呢?”

    “天命?慕容姑娘,在下并不想知道什么命运,也不想听什么注定。在下只是觉得这人间帝王位虽然来得简单却也不想浪费。认为自己数万年的位子做的太久,突然想要自由一些,呵。”他看着看着自己惊疑不定的人,道:“自由是一种奢侈,暗影,我已经给了你选择。你不要暗统职位,可以。但你要细细思量,这冥主的位置你要,还是不要。”

    “主上?”暗影着急,他不明白,不明白他的王为什么不要他的王座,在他的心里渊逸是最适合做皇帝的人,没有之一。渊逸他从里到外都是一个最合格的皇帝,他从不放纵感情,他做的选择从来都是最有利的。他会说在其位谋其政,他会运用一手帝王谋略,他对他有知遇之恩。

    慕容若眉拉住暗影,深深的看了渊逸一眼,转身就拉暗影走,暗影想要渊逸收回成命,却又怕挣扎太过伤了慕容若眉。慕容若眉瞪他一眼,头也不回的说:“渊逸,孟茴檀最不信命,可不论他信不信他这一生都被命运所掌控,你是他的劫,他注定是要死在你手里的。这件事我上辈子就知道,可是我不能说。我眼睁睁看着命运将你们都玩弄于鼓掌,可我却谁也不能恨。天父地母我不能恨,众多兄长,他们也不过是被命运作弄,而你?”慕容若眉放开暗影,也不理傻傻看着自己的夫君,弟弟,只是看着怔怔站在白雪枯树间的人,似是不忍的闭上眼。

    “我没有理由去恨。我只是想让你正视你自己,茴檀哥哥对于你来说,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冥界是你的责任,如果现在的你累了,认为太过沉重,那么我身边这个傻人是一定会为你分担的,我拦不住。但如果你是要将那个位置给了他,便是我答应了,他也是宁死不肯的。”慕容若眉说到这里,渊逸已经无心再听。

    他转身要走却听慕容若眉的声音依旧从身后传入耳内,是一首诗“美玉琵琶无声琴,十里飞雪十里银。要寻六界庐外庐,鸟绝迹流水有音。渊逸,你”

    后面的话被风雪阻隔,渊逸心里在笑那个自以为是的女子,他不过是突然不想做了,做腻了那个位子,在她的口里却好像是因为孟茴檀。是是是,他是看见了孟茴檀生前的模样,可这能代表什么?其它的他依旧一点也记不起。他现在离开,不过是想游历山水做他想做的事。与孟茴檀何干?他是因为终于让冥界不必搅到六界只余其一的预言里,终于让冥界不必惶惶于毁灭与战争,觉得自己已经尽到了身为王的责任与自己的报复这才想放下。这和孟茴檀何干?

    若说,若说唯一的干系,便是只有他死了,冥界才能与它界合一,不必厮杀。而他因为杀了他,所以自由。

    一路想着,想着,越想手握的越紧,越想面目越是狰狞,终于忍不住一拳挥向身边的树干,鲜血斑驳,惊落一树白雪,“噗”“噗”几声,落了渊逸满身满脸的白雪。

    渊逸浑身颤抖着,不知是冷是痛,他只是紧紧咬着牙。最后终于无力的将头靠在树上。

    美玉琵琶无声琴,十里飞雪十里银。要寻六界庐外庐,鸟绝迹流水有音。

    他想,或许他是该去会会那位只闻其名的人了。

    第16章 第十五章 测天机 何为天机?(二)

    第十五章 测天机何为天机?(二)

    十里飞雪十里银!渊逸踏入茫茫雪地,缓缓的走向那个独立于六界的地方。

    一步是大雪漫天遮天闭目,两步是时无尽银流自脚下沿伸,第三步,眼前出现了一座木桥。

    老旧却不破旧,那是岁月流过时,总会有人仔细照顾的模样。它曲折通往彼岸,半笼罩在朦朦胧胧的雾中,让人看不清桥的对面是什么。

    渊逸从容踏上,犹如闲庭信步。

    六界之外,测天机的住所就这样在一片雾色之后现出了它的原貌。

    那座桥,原来不过三四丈长,将湖中心的小屋与尘世连接起来。而湖,位于三座青山包围之中,不大却刚好容得下小屋,不拥挤也不空旷。三两间小屋错落有致,恰好挡住了屋后山上落下的一条瀑布。

    渊逸站在桥与小屋前凌水架起的木质地板相交接的地方,一步踏上地板耳边立时响起“哗啦啦”的落水声,清脆悠远。颇有一种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的意境。

    因为耳边只有水声。

    在青山绿水见,不听鸟鸣不闻风声,只有流水落下溅碎不绝于耳。

    “稀客,冥主大人前来可有要事?”泠泠淙淙如流水般的嗓音,带着和曦若春风的笑自小屋之后传来。

    渊逸绕过小屋,含着温润的笑缓缓施礼,“是渊逸莽撞前来,打搅了贤者。”

    彬彬有礼,温润如玉,说的一定就是这样的人。

    直流而下的瀑布边架着一座断桥,而蓝衣的人便坐在断桥边一脚随意的挂在桥边,一脚托着琵琶。手指尖轻拢慢捻抹复挑,指法之灵动出彩,宛若舞蹈。可惜,这是一张无声的琵琶。

    “大人客气。一界之主,日理万机额,怎么今日得空来寻区区一介闲人。”流音指下不停,声音含笑。他侧耳闭目似是在欣赏指尖流淌出的悦耳琵琶声。

    “哪里来的什么日理万机,贤者言重了。只是前来一问,贤者之预言。”渊逸不远不近的站在流音三步远之地,低眉浅笑。

    流音终于抬眼望了一眼渊逸,“六界只余其一,可冥界不是远离了这样的恐慌。大人,还来问什么呢?”

    渊逸低首看向流音,依旧是那不显山不露水的模样,道:“贤者今日似乎心情不大好啊。”

    琵琶声声,诉不尽离别,弹不尽感伤。

    流音将目光落到手中的弦上,不发一语。直到一曲终了,他才站起身,手一挥收起了琵琶。

    他道:“我又害死一个师弟,你说,我该不该心情不好一下。”

    他不在伪装,渊逸便也敞开说明白话,“我只想知道预言里究竟藏着什么样的秘密。至于贤者的心情,或许我们可以等会儿再谈。”

    “秘密?哪里来的什么秘密。”流音深深的看了一眼渊逸,“六界最后只会留下一个,这是必然。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大人,你要一个清清楚楚,好,区区给。但,有个条件,只看您答不答应了。”

    “你说”

    “我要你一半命魂”

    入目皆是白,白色的冰白色的雪还有一片入骨寒冷中的苍白的人。

    一步步走近,心中冒起无名的愤怒,于是在那个蜷缩在地不知生死的人面前蹲下,开口的便是嘲讽:“愚蠢,若是死了”

    “若是死了一定光你的事。”玉疑似乎就知道他会这么说,笑了一声艰难的睁开了眼睛。

    曾经高高在上的王者,君临天下,何等的威仪何等的威风。束着高高的发冠,一手长刀,脚踏妖龙,睥睨万物。如今竟成了这幅模样。

    狼狈的蜷缩在地,高冠破碎,墨发斑白凌乱的逦迤在地,睫上眉上发上全是寒冷的冰霜凝结。功体将散,命在旦夕。

    他努力的睁开双眼,或许是因为被冰封太久,笑起来十分僵硬,整个人都如同只是一块冰雕。

    他说:“茴檀,你来了。他呢?”

    孟茴檀气笑了,讽刺的勾起唇角,“我看你是越活越风光了,妖皇大人。”

    玉疑艰难的想要从地上爬起来,可肌肉骨骼都已经被寒气侵蚀,他所做的坚持都不过是徒劳。

    最后他索性放弃了,就任由孟茴檀这么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的狼狈模样,可嘴上也不甘示弱,道:“我风光,呵,那你忘川之主也不是盖的,瞧着修为是越发精深了。”

    一个命垂危,功体将散。一个不巧刚刚死过一回散过功体。谁又比谁聪明呢。

    孟茴檀冷笑一声,终于看不下去将人抱了起来,他道:“可至少我赢了,而你,玉疑,就算此刻他让我带走你救治你,你也无药可救了。就算是师叔还在世上你都或不下来了。”

    对此妖皇早有预料,他只是问:“你能留我多久?”

    “最多一年。”孟茴檀将人背起来,淡淡的道,“不想瞎就将眼睛闭上。”

    玉疑闭上了眼,似乎很开心,“哎呀,不错呀,时间够了,还有忘川大人做我的专属御医,这面子可够大了。能使唤你一年,值了。”

    孟茴檀“哼”了一声,“师兄,你就这点出息,命还在我手里,你掂量着。”

    “师弟,这面对师兄你就是这么个态度,堂堂状元郎这个‘礼’字你还记得怎么写么?”

    “不劳你费心”

    “诶,作为你的师兄,管教师弟是为兄的职责所在”

    “你若想哭一场,我倒是不介意看一场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