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在哪？”

    “距离南三角座坐标还有一个小时的路程。”

    奥德里奇将这两天侦查下来的可供休憩的地点发了过去：“在这里等我的命令。南三角座外有侦查卫星，注意隐蔽。”

    手下有了近一百人的支援，奥德里奇面色沉静的看着新阳主星：“我们得快一点了，无论是周瑾，还是帝国亦或是联邦，恐怕都等不起了。”

    万业为离开的两天里，周瑾终于获得了一半的人生自由。他的这份自由源于钱雅明在万业为启程回联邦前，特地让他来找周瑾告别。

    “回联邦？”

    “是的，天狼星的基坑出了问题，军部招我回去配合调查。”

    “你告诉我，是想试探我想不想回联邦？”周瑾毫不客气的戳穿万业为的目的。

    万业为没想到周瑾如此直接，他的内心焦躁和不安来回交替，非常担心周瑾说了什么惹怒了一直监视着这里的钱雅明。

    周瑾保持了很久的沉默，终于说到：“万先生，我现在觉得对于联邦好像有很复杂的情绪。”周瑾半垂着头，眼睛定定的看着地上的某一点，仿佛在对什么逃避，“以往的十几年我一直在思考的一个问题，虽然直到现在也没什么直接的证据，但其实答案是什么已经呼之欲出了。”

    “但那又怎么样呢？那里毕竟是我二十多年的家，对于我来说并没有那么说割舍就割舍。”周瑾终于看向万业为，“我还需要时间来调整，无论是对于爸爸曾经生活过的新阳，还是我长大的联邦。”

    监控前的钱雅明终于松了口气，神色中已然有了笃定之色。他大费周章打得温情牌终于起了作用，周瑾在万业为故意表现得不高明的试探下，终于不耐烦的露出了自己稚嫩的獠牙。他所表现出来的纠结，不安，摇摆不定，以及既割舍不下过去也不会冲动得不管不顾就奔向未来的畏首畏尾，这才符合钱雅明心中对于聪明人的定义。

    钱雅明看着监控中周瑾恼怒又痛苦的神色不屑的笑了起来，周瑾聪明又如何呢？还是太年轻还是太重感情，最后只是将自己弄得进退维谷。

    “别担心万业为，等你标记了他，让他臣服以后，他是不会在乎你今天试探他这件事的。”

    钱雅明终于对周瑾放下了警惕，如今在他看来周瑾终究不过是他的掌中玩物，完全归顺新阳虽然短时间内很难，但并非没有希望。他派了两个手下，在万业为走后代替了万业为的位置，负责带着周瑾在四处转转。根据两个beta每日晚上将行程事无巨细的汇报来看，周瑾去的无非是钱君日记里提到过的地方——学校，半废弃的仓库，每次一待便是一天。身上还会带着钱君的日记，偶尔向两个陪同问问一些他并不明白的地方。

    “这两天玩得怎么样？”第二天晚上钱雅明终于出现在周瑾面前。

    “嗯，还不错。”

    钱雅明端详着周瑾，发现他的脸色居然好了起来；“我看你精神状态倒比前两天好，看来还是应该出去走走，整天闷在家里，心情也要糟糕不少。”

    周瑾心中一紧，脸上还保持着得体的微笑道：“嗯，我这两天走走看看，待在学校和废弃的仓库里看爸爸的日记，想象他每天早上起来上课，放了学要么去图书馆，要么去废弃的仓库里跟朋友一起玩，然后回家写作业。我听别人说起他来时，他就像个神一样，整天泡在研究室里好像无所不能，总觉得自己差着他一大截。现在想想，我们其实都是一样的。不过他是在新阳长大，而我在联邦。”

    钱雅明心中窃喜，周瑾独独漏掉了钱君缠绵病他的那一段，这才是他童年对于钱君最直接的记忆。但他选择避过，只说了从别人口中听来的叙述，因为那个钱君才是写这些日记的人，阳光，有活力，聪明，未来前途一片光明，而不是随时都需要医生护士的沉疴病人。

    只需要再推他一把了。

    “有个人，我觉得你该见见了。”钱雅明和蔼的说道。

    “谁？”

    “徐寅晨，新阳的总统。”

    周瑾敛下了眼：“我见总统做什么？”

    “他一直对钱君抱有遗憾，他曾经说过当年如果不是他答应了钱君的请求送他去联邦，钱君也就不会遇到后来的那些事。”钱雅明看着周瑾身体几不可查的颤抖了一下，不由得笑了下，“他总想见见你，但怕你有抵触，这才没来见你。”

    周瑾抬起眼，不解的看着钱雅明：“他为什么那么在乎我爸爸？”

    “总统先生当年是我们的老师，我和钱君是他看着长大的。你祖父母早逝，总统是我们的第一监护人。钱君以前很敬重他，有什么事第一时间便会去和他商量。决定去联邦这件事，连我都没说，直接找了总统商量。”

    “去见见他吧，怎么说也算你的半个祖父了。”

    “好。”

    钱雅明满意的点点头：“我看你气色好了不少，不如明天去之前先让程韦东给你做个检查。”

    周瑾抚摸着手上的戒指，乖巧的点了点头。

    他偷服的让身体各项指标下降的药物已经逐渐失效，周瑾明白自己离被揭穿只有一步之遥。无论是万业为去了联邦被囚禁无法回来，还是程韦东慢慢发现自己的身体状况并没有他说的那么严重，这一切都将会惹怒钱雅明。

    但他目前只能靠着一条低频波段单向联系，联邦的调查进展到底几何，一切布局究竟进行到何种地步他都无法知道。周瑾看向窗外黑漆漆的夜空，新阳的上空总是布满了厚厚的云层，并不能看见星光。

    奥德里奇，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就在不知不觉间，周瑾对于奥德里奇似乎有了种无法言说的信任。比如此刻，他只担心奥德里奇有没有准备好，却从来没有丝毫的担忧奥德里奇会不会不在。

    第二天拿到了最新检查报告的钱雅明简直喜出望外：“看来还是应该带你到处走走。”各项指标虽然都不高，但也不是早些低得让人暴躁的水平，如果这种情况下去，看来原来的计划并非不可行。

    钱雅明拿着报告，忽然有些奇怪，这么会恢复得这么快？他向来事情习惯多想一步，看着周瑾的眼光不由得又带上了一些疑虑：“这两天吃了什么？”

    周瑾神色自诺：“万业为不在了。”

    “什么？”

    周瑾在钱雅明面前似乎更自在了些，对万业为也不再用尊称：“我觉得万业为总让我有些紧张，他陪着我吃饭治疗去图书馆，我总是不由自主的想逃开。”

    钱雅明自然没有漏掉这个变化，对于周瑾在自己面前逐渐放开更让他觉得已经将这个年轻人掌握在了手中。

    “万业为是急切了些，不过他是真的喜欢你。alpha嘛……”钱雅明带着点揶揄的味道说道，“总是这样的，强势霸道又不懂体贴，不过没关系你以后会习惯的。”

    他看着周瑾似乎是不好意思的转过了他，露出了个无所谓的笑容。近地飞船停了下来：“到了。来吧，总统在等着我们。”

    徐寅晨和钱雅明一样，有着病态的白皙的皮肤。周瑾自从来到这里，便发现新阳上空的云层似乎是终年不散的，南三角座的恒星发出的光只能勉强的透过来一点，实在不是一个宜居的星球。但新阳的人似乎也没有打造人工光源的意思，非常的奇怪。

    “你就是周瑾么？”徐寅晨热情的迎上来，给了周瑾一个拥抱，“你长得和钱君真像。”

    第77章

    徐寅晨带着周瑾入座，完全一副慈爱的祖父模样。简单的询问了周瑾一些日常之后说道：“周瑾，其实我在新阳一直很关注的你状况。”

    徐寅晨笑得很欣慰：“从资料来看，你一直都很优秀，就好像钱君一样。对了，我这里还有钱君曾经的成绩册。”他弯腰从抽屉里拿出一本本子，递给周瑾，“钱君念书时每一门都是第一，和他同届的孩子从来没有人能超越他。”

    周瑾将成绩册拿在手里，在徐寅晨鼓励的笑容之下打开，果然，几乎都是满分。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向我提出要求要去联邦时，我才没有考虑周全，只想着他去联邦能学到更多。”徐寅晨脸上满是遗憾，“如果我当初再考虑得周全一点，恐怕一切都会不一样。”

    周瑾抿了抿嘴，沉默了一会后还是安慰道：“徐总统，我爸爸的事，并不能怪您。”

    徐钱两人对视一眼，徐寅晨说道：“其实我一直有个遗憾。你知道你爸爸钱君在机甲制造方面简直是个天才。”他将光脑打开，调出几张三维图纸，“这就是你爸爸当年的设想，一架超级完美的双s级机甲。”

    周瑾看着图纸，立刻认出来：“对了，这就是当时袭击我的那一架！”

    “你确定？”徐寅晨惊讶道，“这是钱君过世前才传回来的，我一直担心会不会被有心人截取，没想到……”

    周瑾惊异不定：“还会有谁想偷爸爸的设计？”

    徐寅晨叹了口气：“孩子，你真是太单纯了。钱君在机甲设计方面的才能让全宇宙都垂涎，联邦帝国莫不想拉拢他。否则，他怎么会在实验室突然被动发情，还被周钊标记？”

    周瑾好不容易有了几分红润的脸色瞬时又白了回去。

    徐寅晨完成最后的打击，立刻趁胜追击道：“看来我们已经晚了一步了，周瑾，我需要你的帮助。”

    “什么？”

    “新阳之所以无法建造这台机甲，源于我们无法配置合适的合金。新阳的物资几乎都投入到了民众的生存保障中，新合金的配方研制一直是滞后的。周瑾，你愿意帮助我们么？”

    周瑾无法确定这是一次单纯的试探还是一次目的明确的欺骗，但他别无选择，合金的配方绝不能从自己手里泄露出去。

    他装作沉思般想了会，终于道：“其实，新的合金配方我已经研制出来了。”

    徐寅晨露出了狂喜的笑容：“真的？”

    “嗯。在万业为带我来之前，我一直都在研究新型合金。”周瑾迎着两人的目光，“我可以把配方写给你们。”

    徐寅晨和钱雅明简直欣喜若狂，没想到周瑾居然这么自觉的把配方交了出来。钱雅明立刻递过了纸和笔。

    周瑾皱了皱眉头：“有电子笔么？我直接写在图纸上，神经元也需要做改变直接在图纸上标出更方便些。”

    徐寅晨立刻将抽屉里的电子笔递给了周瑾。

    周瑾拿着笔，更改了几处排线，然后在空白处密密麻麻的写上了合金配方和神经元的改造方法。徐寅晨激动的看着周瑾写完最后一笔，几乎要抑制不住自己的兴奋。

    配比公式很长，熔炼方式也很复杂，周瑾还详细罗列了好几条注意事项。写完后的周瑾一脸的疲惫：“我能休息下么？头有点晕。”

    兴奋到极致的两人恨不得立刻送走周瑾，他这么配合简直再好不过。钱雅明立刻叫来护卫：“送周瑾去36楼的休息室休息。”

    周瑾一进房间立刻将门反锁，随即将手上的戒指取下来，三两下拆装成了一个信号破解器。他将手中的电子笔刺进了比指甲盖还小一圈的装置中，深吸了一口气：“好了，只要把卡扣送进去就行了，稳住。”

    送走周瑾的徐寅晨和钱雅明兴奋了片刻后，终于静下心来考虑如何验证真伪。

    “有个最简单的方法，让秦州和他的下线联络一下，先对比下送去实验基地的材料，看看是不是都包括在内。再联系下孙广海，看看他能不能拿到联邦的配方。”

    徐寅晨立刻点了点头。钱雅明拨通了秦州的电话，要求他立刻联络他在联邦的下线，将历次送入实验基地的材料名目送来。随后他亲自拨通了孙广海的电话，但是等待了六十秒后，电话仍未有人接起。

    钱雅明心头不详的预感浮上来，频段是特殊的，并不担心会被拦截。孙广海以往就算不方便接通，也会立刻挂断，然后再找机会打回来。并不会有这种等待时间过去都没有任何反应的情况。

    两只老狐狸互相对视了一眼，还没来得及作反应，秦州的电话就切了进来。

    “钱部长，不好了，他们暴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