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够了没有？”

    拓也从树枝上跳下，慢慢走近仍旧垂着头的夜斗。

    “本想要看你会说些什么，但是有些话真的让我都听不下去了。”

    衣袖下的拳头握紧，野良可爱的小脸带着愠怒。

    “你说夜斗是祸津神？”

    不敢抬头的神明身体微颤，闭上眼睛等待着自己的神器得知真相后的反应。

    “那种事情怎么样都无所谓，夜斗就是夜斗，在雪音和日和看来，他就是一个可怜到连神社都没有，到处带着神器蹭吃蹭喝蹭住的流浪无名神。啊对了，说到这个我有想法了，夜斗你什么时候跟毘沙门神搞好关系？我特别喜欢毘沙门神神器做的饭，成为你的神器都不好意思再回去了……诶，跟着这么一个神明是因为我幸运e吗？”

    拓也的一段话满满的都是对夜斗的恶意，如果是平时，夜斗一定不管不顾的与自己的神器大战三百回合，即便最后的结果是鼻青脸肿。

    噼里啪啦的说着对夜斗的怨念，再侧头看他时，拓也都被吓得止住话语站在原地。

    夜斗……在哭。

    清澈的一行泪液自脸颊划下，晶莹的泪珠落在黑色的运动服上，留下一块深色的斑点。

    比蓝色还要深沉的眸子现在看去，好像一个被欺负了的孩子，充满了引诱人来欺负的气息。

    “什么啊……夜斗你的心脏原来这么脆弱吗？”

    拓也难得的不自在起来，作为一个能毒舌到队友想内讧，敌人想跳崖的人，受他嘴炮攻击的无一不是足以支撑住这种攻击的存在，拓也真的从没靠着嘴遁就把人说哭过。

    心中生起了一点罪恶感，眼神有些漂移，嘴唇轻启，能够不假思索就吐出一堆毒液的拓也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现在这种情况，真的是太不妙了……

    “……谢谢。”

    极轻的声音，拓也差点以为是错觉。

    不过在看见他用手背拭着泪，耳根通红，知道他没有听错。

    真的，是个心灵脆弱的神明啊。

    夜斗从没想过有人知道自己是个受到某些祈愿而存在的灾厄神明，还能有被接受的可能。

    以前这样的事情数不胜数，不论相处多好的神器或是人类，只要知道他是祸津神一定躲得远远的，那嫌恶的目光深深刺痛了夜斗。

    祸津神就是带来人生诸多不合理、灾祸不幸的神只，就算众生秉持善心处世，未必能得到幸福。人生的祸福、吉凶皆由神明决定，故祸津日神毫无情面地带给众生悲伤不幸。

    我……真的太幸福了，即便知道自己是祸津神，还是轻易就被接受了。

    混蛋！眼泪根本止不住啊！

    “夜斗！”

    野良无法维持表面的淡定，她一直以来的有恃无恐就是因为他祸津神的身份。

    现在他的神器接受了那黑暗面的身份，她又如何能够让夜斗回转心意？

    “夜斗，你今天是有话要跟她说的吧？”拓也扔掉手上的石头，说道：“既然这样，就把话跟她说清楚，雪音和日和可能不在意你的身份，但不代表还能接受你继续做这个。”

    没错，拓也就是在逼他。

    利用夜斗对雪音和日和的重视，拓也现在的行为和野良之前所做的没什么两样，不过本质上却天差地别。

    野良对夜斗的逼迫违背了他的真心，而拓也对夜斗的逼迫只会让他充满勇气。

    野良现在是撕了拓也的心都有了，如果夜斗不在这里，或许她拼尽全力也会与他同归于尽。

    “绯，我们……到此为止吧。”

    “夜斗！”

    野良的尖声阻止不了夜斗所说的话语，他从拓也那里获得了面对现世的力量。

    “我从日和那里收到了神社，雪音也在为我努力，我不想背叛他们，所以……很抱歉。”

    野良愤怒的面孔陡然间平息下来，她正轻声试图挽回着。

    “所以你就要舍弃我吗？太过分了，夜斗。”

    “就是舍弃你又怎样？”拓也突然插话道：“每个人都可以选择自己的路，你为了不让夜斗离开，利用他祸津神的身份威胁了这么多年，简直就像哀声让夜斗永远留在身边的孩子，刻意将他置于泥泞之中，你才是太过分了啊。”

    “你给我闭嘴！”

    “怎么，被我说中真相听不下去了？口口声声说夜斗负你，其实你才是最可恶的人啊，野良，你还记得自己真正的自己、真正的名字吗？”

    “……我的名字……是绯！”

    “那是夜斗给你起的，我是说你真正的、还活着的名字。”

    “……”

    野良无话可说，那么久远的事情早就被忘却，甚至她只记得年幼时和夜斗嬉戏的那些时光。

    “对不起，绯。”

    夜斗的道歉让野良彻底的平静，入秋的晚风吹在身上，仿佛吹在了心上，冰冷无比。

    夜空中，一只千纸鹤挥舞着纸质的翅膀飞到野良身前，在她的肩上停顿了数秒，便化为了灰烬。

    野良抬头面无表情的说道：“夜斗，父亲大人给你分派了新的工作，完事之后你爱去哪儿去哪儿，不会再给你祸津神的工作了。”

    野良黑色的眸子无神的看着他，稚幼的童声飘散着空气中。

    “去黄泉救出一名术士。”

    ……黄泉？

    “夜斗，这是我最后一次跟你……”野良话没说完又被打断。

    “既然决定斩断过去的话，就由我和夜斗去黄泉。”

    “等等！”夜斗急切的转身，“那地方很危险！传说中的母神伊邪那美就在那！不说要救人，说不定我们根本回不来！”

    “我是你的神器。”拓也望着他，认真道：“相信我，我一定会让你回去的。”

    夜斗没有说话，一切劝阻的话语在拓也如此确认的态度下都失去了力量。

    “那就说定了。”

    “可以吗？”野良嘲讽的说道：“你真的认为你可以带着夜斗回来吗？”

    “我确信。”

    拓也挪步到夜斗的身边，搭上他的肩，“没有人比我更有信心。”

    238

    “夜斗，你没睡好吗？”

    大早上起床的雪音下楼看见夜斗无力的趴伏在桌子上，这般没活力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他却一点都不担心呢哈哈！

    “是啊……”

    夜斗轻飘飘回了一句，脸对着桌子浑身疲软。

    “今天还要工作，因为那糟糕的状态搞砸了委托，夜斗你五元神的招牌就砸掉了。”

    “啊哈！五元神？”

    “怎么，你不知道吗？拓也给你起的。”雪音皱着眉喝着黏腻的牛奶回道。

    “……”

    那个混账！

    在小福家吃完早饭就要出去工作了，雪音正要收拾一下一同离开，却被夜斗制止了。

    “雪音，今天你就留在小福家吧。”

    “……为什么？”

    雪音不明所以，从来没有出现过让他留守的情况。

    “今天的工作不是很难，有拓也一个就够了，日和今天刚好放假，是个补课的好机会，再说你不是还要跟兆麻学习一线吗？我看你最近很忙的样子，所以今天就休息一下吧。”

    “真是难得。”

    “什么？”

    “居然从夜斗口中听到这么体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