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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闭上眼缓了一会儿,林渡想着把手机还给魏晟,刚一转身,铃声突然响起,屏幕上跳出“表哥”的备注,魏晟神色微变,伸手将其接过,点下通话键。

    “信号最后……消失的位置……有几十间仓库……”李平朗气喘吁吁的声音从话筒另一边传来,在电流下有些许失真,“这他妈到底是哪个?”

    “你冷静点,我们马上就到了。”魏晟安抚着自家表哥,抬头对上林渡焦虑的眼,轻咳一声,“林总,警察还要多久才来?”

    “……根据以往的经验,这里离市区较远,至少还得要十多分钟。”林渡声音沙哑,但语气还勉强维持冷静。可说完这句,他顿时忘记了下一句想说的是什么,只好转头看向一边的司机,“师傅麻烦开快一点,闯红灯也不要紧,我来承担损失……”

    话到最后难免带出几分颤抖,林渡掐着大腿,牙齿咬着嘴唇,再不发一语。

    就是在这样的煎熬下赶到地方,下车时腿脚一软,差点没跌倒在地,林渡慌忙张中一把扶过还未关起的车门,刚一站稳,连休息都顾不上,跌跌撞撞的往前跑去……

    易然呸地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

    空气里弥漫着尘土的味道,久经人烟的仓库里落满了灰,以至于呼吸都有些堵塞,他抽了抽鼻子,单膝跪在地上,额头擦破一块,血顺着脸颊淌下来,与汗水混在一处,汇聚在下巴上凝成水滴。

    打着石膏的手摇摇晃晃的挂在颈间,白色的纱布上沾满深褐色的污迹,有泥土,也有血渍……易然喘着粗气,凶狠的目光像一只暴怒的、伤痕累累的凶兽,呲着带血的牙齿,死死瞪着身边不怀好意的狼群。

    被重击过得肋骨隐隐作痛,他不得不咬紧牙关,忍耐着差点出口的痛呼,初次之外,浑身上下擦伤无数,反观对方也未必讨得到好处,分别受了些不大不小的皮外伤,最严重的那个,被易然一圈打断了鼻梁,在哀嚎中被人抬了下去。

    “易先生,麻烦你配合一些。”为首的保镖语气中颇为无奈,“我们不过是奉命行事,意思意思就完了,何必下这么狠的手……”

    易然冷笑一声,语气里带着挥之不去的血腥,他狠狠抽了口气,一手撑着地板,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那就告诉我,林渡在哪里?”

    “林先生在很安全的地方,少爷不会伤害他的。”

    “那就让他来见我!”易然吼道,声音回荡在密封的空间内,震得人耳膜生疼。“不然就是我死,也要把你们全揍趴下,然后从这里出去!”

    “……”对方被他强硬的语气噎的一梗,叹了口气,刚想开口时手机却响了。

    “撤退吧。”陈宇辉站在登机口处,最后看了眼脚下熟悉的国土,声音里透出股无奈的悲凉,“我们要走了。”

    其实这么多年过去,林渡于他来说,更像是童年仅剩的一抹光——尽管那段遥远的回忆已经模糊,但怦然心动的感觉始终还在,以至于每一次回忆起,都让他觉得自己尚且活在人间。

    如今,却连这点念想也留不住了……

    陈宇辉转过身,穿过由保镖组成的人墙,走进飞机里。

    随着舱门缓缓关起,一切都结束了。

    第34章

    林渡觉得自己一生都忘不了这幅场景。

    易然靠在满是灰尘的墙壁上,拧着英挺的眉,正重新固定着石膏上的纱布。抬头看见他时,伤痕累累的年轻人笑了起来,露出一口雪亮的白牙,黑色的眼里仿佛凭空燃起一抹火光,足以照亮整个世界。

    林渡不知道现下的自己在对方眼里是个什么样子,但一定是慌乱的、狼狈的,衣服发型都乱了,满是血丝的眼像是刚才哭过……总而言之与平时的冷静从容相悖。不过什么都无所谓了,他踉跄着冲上前,伸出颤抖的手想要摸一摸对方额前的伤,却又不敢真的触上,进退不得地僵在半空。

    易然眨眨眼,主动凑上前,用脑袋蹭了蹭林渡的手,硬茬的发梢上凝着汗水和血渍,黏糊糊的沾在掌心,却温暖的叫人流泪。

    所有想说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林渡张口几次,都没能发出声音。倒是易然委屈的抽了抽鼻子,似哭似笑地道:“……我以为你不要我了呢。”

    “……蠢货。”林渡深深吸了口气,发颤的声音有些哽咽,“我怎么可能……”

    再后面的话他说不下去了,在今天以前,林渡不曾料到自己居然也会有这么一天,在易然面前敏感脆弱的都不像是自己……因为对方受伤了,伤的重不重他不知道,他只看见那血从伤口里流出来,红得刺眼。

    “有什么话待会再说。”终于恢复到平日的冷静,林渡缓缓起身,给身边赶来的救护人员让位置。他看着对方被抬上车子,站在原地愣了好久,才恍惚着跟了上去,握住那从白色薄毯下伸出来的手。

    易然的手掌很宽,温热且有力,包裹着林渡冰凉的手指,轻轻揉了揉。

    “怎么这么冷……”他喃喃说着,不自主攥得更紧了些,眼睛里亮亮的,像是看见主人的小狗。

    林渡不敢去碰对方手背的伤,只安静地、任由对方握着,“少说点话,当心伤……”

    易然傻笑一声:“有你在,这点伤算什么……林叔叔就是我的血包,吃一个就满血复活了。”

    “你小子……”

    “嘘,要拒绝的话现在不要告诉我。”他有些畏惧的闭了闭眼,“自从你不要我了以后,我做梦都是这一幕。我知道我混蛋,也知道你还无法原谅我……我会努力改正的,只要你给我机会。”

    再多的拳脚也抵不上那人一句诛心的话,易然算是彻底明白了,对方是生来就克他的。

    “林渡,我喜欢你,这句话我说多少次都不会腻,也不会变。”

    “……”林渡的心软得一塌糊涂,忍不住摸了摸易然的头发,哑声道:“哪怕我从没说过喜欢你?”

    “你别扭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我知道的。”易然龇牙咧嘴的笑着,尖尖的虎牙抵在唇间,带着几分狡猾的味道,“其实……上次我送你回家的时候,看到抽屉里的戒指了。”

    “最开始不敢自作多情,以为你是给别人准备的,一时气不过给偷出来了,等到家了才敢打开细看,结果就发现内圈里写着我们俩的名字……”说到这时,他的眼睛红了,声音也越来越轻。

    “你不知道我有多后悔,如果能回到那天晚上,我首先就会把自己捅死……”

    “我他妈怎么能这么蠢呢?我怎么能就这么错过你了,如果你真的永远不原谅我,我得用什么来换啊,这条命够吗?”

    “闭嘴。”林渡竖起一根手指挡在他干燥的唇间,“不要说这种……话。”

    易然笑了起来,那表情仿佛随时都会落泪。

    “现在看见你这么在乎我的样子,真是死了都值了……”

    林渡梗了下,声音颤抖,“你就不能说点好的?”

    “那我说喜欢你好不好?”易然将他的手拿到脸颊边蹭了蹭,“我喜欢你林叔叔,我想跟你过一辈子,够不够好?”

    “……”

    “……你现在可以不原谅我,但你得给我一次机会,让我追你的机会……”他偏了偏脑袋,去亲吻林渡湿热的掌心,“我不会再错过你了。”

    “……”

    “你不吭声我就当你答应了……”

    林渡张了张嘴,看见易然眼中闪过一丝慌乱,突然就有些想笑。

    于是便也真的笑了起来,一双眼弯成了好看的月牙,趁着易然愣神间,弯腰在那满是汗水的额前落下一吻……

    “我也不想错过你啊,傻瓜。”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拂过心口的一阵春风,瞬间愈合了所有看不见的伤痕,让寸草不生的荒地长出茵茵绿草……易然眼眶发热,只觉得迄今为止受得一切都值得了,因为这个人还愿意接纳他,原谅他。

    一只微凉的手盖住了他的脸,林渡感受着对方刷过掌心的睫毛,叹息一声,“……其实我并不像你所想的那么好,我这个人很自私,掌控欲很强……所以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会想尽方法的留一条后路。”说到这里时,他顿了顿,“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全心全意的付出过了,以至于拿捏不好程度,可能在某些时候,给不了你足够的安全感,如果以后还有这种时候,你可以亲口告诉我。”

    “林叔叔……”

    “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其实这么多年以来,我从没谈过一场正儿八经的恋爱。”林渡咳了一声,耳尖微红,“真要算起来……陈宇辉不是我的初恋,你才是。”

    话音未落,手腕被人一把抓住,易然的手指压在他脉搏之上,喉结滚动几下,“你现在……是不是脸很红,才不敢让我看?”

    “……”

    “你的心跳得很快啊。”他小小声说着,忍不住笑了起来,“……跟我一样,真好。”

    易然握着林渡的手,轻轻从脸上摘下来,放在扑通扑通跳动的胸口,“不信你摸摸看……”

    空气中仿佛飞舞着粉红泡泡,连呼吸都带着糖果般的甜味,林渡抿着唇,感受着掌心之下跃动的心脏,仿佛带着薄薄的电流,沿着皮肤脉络直击胸口……他吐了口气,“你……”

    身后的车门被“唰”地一声拉开,两名护士走进来,推着车往外走。于是未完的话转了一圈,依旧含在口里。

    林渡想,那就留到下次再说吧。

    反正在这之后,他们还有很多、很多的机会……

    李平朗在下头担心的张望着,戳了戳身边的魏晟,“哎,专业的,你说易然有事没事儿啊。”

    后者吃味的撇撇嘴,碍于大庭广众没有直接发作,只隐晦的勾住了李平朗的手指。“能有什么事儿,我看他精神得很……”

    “我瞅着挺严重啊,满身是血。”

    “大部分都是别人的吧。”魏晟眯起眼睛,沿着对方的关节一节、一节往上按,“你就这么关心他?”

    “我……”李平朗嘶了声,刚想辩驳几句,一转眼就瞅见一辆熟悉的车子停在医院门口,愣了下。

    事情闹得这么大,不惊动家长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易阳接到电话马不停蹄的就赶了过来,身上的正装都还没换,往那一站,气势十分迫人。

    李家和易家私交多年,关系一向不错,李平朗忙不迭上去打了声招呼,易阳看他一眼,开门见山道:“我们家那臭小子呢?”

    “被、被送进去了……不过好像没什么大问题,都是皮外伤。”

    “这小兔崽子,多大的人了还学人家打架斗殴……”易阳迈着大步往医院里走,“这回又是什么奇奇怪怪的原因?”

    李平朗欲言又止,半天也没想出个合适的说辞来,干脆两手一摊,将锅甩给原主,“这个得让易然亲自跟您说……”

    林渡这头刚把人送进急诊室,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呢,转头就看到易阳正往这边来,刚放下去的心瞬间提起,插在兜里的手指紧了紧,想尽量表现的正常点,但笑容着实勉强。

    “易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