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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时间的相处,小小已经知道云詹那无事生非的个性,这时只得瞪他一眼,”你少说两句吧。“
“怎么?”云詹看一眼面色铁青的瑞成,“怕你爹爹杀人灭口吗?”
他话音刚落,就见瑞成抬掌而来。小小大惊失色,慌忙挡在云詹身前。瑞成却一掌拍在柱子上,云詹只感到全身一震,死死缠住的床慢竟然随之松开。
云詹内心发虚,瑞成这一手震慑非凡,其武功之精妙已到了深不可测的境地。
瑞成收回掌,他表情肃穆,“云詹,成亲之事,恕我无能为力。”
云詹顿时大惊,“高堡主,请帖已经发了,江湖已经传遍,你如今若要退亲,可是把刀架在我们云家脖子上!”
瑞成没有看他,而是转头看向小小,眼神也变得柔软起来,“我已有了小小,此生不会再有第二个妻子。”
可此时,小小却抬起脸来,“爹爹,不要退亲。”
“你说什么?”瑞成皱起眉。
“不要退亲。”小小一字一句地,又重复了一遍。
高云两家的联姻如期进行。瑞成的父亲下了马车,总管立刻躬身上前。高父举目四望却不见瑞成,当即不悦地皱起眉。
总管体察他的心意,连忙道:“堡主忙着准备呢,托小的来招呼高大人。”
然而瑞成并没有忙着准备,一个时辰后便是婚礼,瑞成却穿着常服,揣着酒瓶,独坐在后山。明月流水不再,白日的后山只余下一片凋敝荒凉的景象,哪怕刚抽出的新芽绿枝也未增添多少喜庆的氛围。
瑞成的思绪回到几日前,小小声音柔和却坚定地要求他不要退亲。他大为不解,小小接着说道:“儿子无法嫁给爹爹,而云小姐可以。”
瑞成已经许久未曾感受过无能为力,上一次还是在母亲因父亲纳妾,而身体日渐孱弱,最终去世之时。他改立门户,钻研武学,如今武功盖世,富可敌国,本以为可以随心所欲,再无束缚,但身而为人便背负枷锁。曾经无牵无挂的他,也有了自己的弱点。
想到此处,瑞成举起酒坛,却发现倒不出酒,他晃荡了一下沉重的坛子,发现满满一坛酒已经被他饮尽了。瑞成愣了片刻,猛地扔下酒瓶,看着它打着转儿滚落山崖。
“堡主——堡主——”远远传来总管的声音,他快步走来,跪在瑞成面前,见瑞成面无表情,声音也不由压低了些,“吉时已到,该去迎亲了。”
瑞成站起来,他喝多了酒,脚步虚浮,一时没有站稳,“小小呢?”
“今日一早少爷便去山上采药了。”总管看着瑞成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
瑞成撩了撩衣摆,抖去身上的草屑,“走吧。”
“堡主。”总管连忙拦住他,吩咐下人举起新郎官的状元服,“得换上衣服。”
瑞成久久地注视着那绣着麒麟的官府,好一会儿才移开目光,抬起双臂,“换上吧。”
锣鼓喧天,唢呐贯耳,全城的百姓都因这浩大的阵势走出家门。高家的迎亲队伍从街头一直蔓延到街尾,新郎官瑞成一马当先,身着大红官府,端得是玉树临风,俊美无俦,然而他面色冷峻,全无一丝喜悦,与热闹的氛围截然相反。
待到了别院,瑞成在总管的提醒下翻身下马,深吸了一口气,才抬脚跨入门槛。
因云家的男丁尽数被仇杀,这场婚礼上并没有给女方送亲的人,然而此时,院子的红轿子前却站着一名穿着长袍马褂的青年,其五官俊秀,眉目如画,同那美貌冠绝的云家嫡小姐有七八分相像。
众人窃窃私语,议论纷纷,瑞成则当场愣住,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青年。
青年对着瑞成微微一笑,转头进了屋内,片刻后,抱着一身凤冠霞披,盖着红盖头的新娘走了出来。
瑞成的手慢慢攥紧,心脏剧烈地跳动着,他的目光紧盯着那被青年抱在怀里的新娘。然而红盖头盖得那样严实,嫁衣又太过宽大,瑞成无法判断,是不是他想的那个人。
儿子无法嫁给爹爹,而云小姐可以。
瑞成的脑中突然回响起小小的话。
青年抱着新娘,微微倾身,作势要送入花轿。而这一动作,让盖头陡然倾斜,露出了内里一个小巧的下巴。
瑞成猛然大笑起来,快步上前,未等青年将新娘抱进花轿,反倒一把夺到自己怀里,然后迅速回身上马,扬尘而去。
周围一片哗然。
高父笑着对总管说:“这小子还等不及了。哪有男人会不喜欢美人?你多虑了。”
总管看着瑞成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仰着脖子望向院外的青年,好似明白了什么,朝着高父点头笑了笑。
瑞成怀抱新娘,鲜衣怒马,纵情飞驰,许久未曾如此畅快过。他马不停蹄地赶回高家堡,不顾众人在后狼狈地跟随,一路东倒西歪,人仰马翻。
高家堡内,仆从未曾料到瑞成提早归来,纷纷迎上,手忙脚乱地准备仪式,然而瑞成一概不管,抱着新娘越过众人,脚下生风,很快来到了堂前。
瑞成的脚步这才慢了下来,他悄悄地握住怀中沉默的新娘,捏了捏那软软的手掌。
婚礼司仪显然也料到瑞成如此不拘礼法,他愣在原地还未开口,却见瑞成和新娘自发地对着碑位跪拜起来,三拜礼成,司仪这才如梦初醒,扬手吩咐奏乐,拉长音调:“礼成——送入洞房——”
咿咿呀呀的礼乐响起,瑞成朝着新娘伸出手,轻声叫道:“娘子。”
新娘微微一顿,抬起纤长的手,搭在瑞成的掌心上。
瑞成五指收拢,紧紧握住。
烛火氤氲了视线,瑞成捏着那大红的盖头,指尖轻颤,半天没有动作。
一直默不作声的新娘突然抬起了手,握住瑞成的手腕往上抬,红盖头随之一点一点被掀开,先是朱唇皓齿,然后是挺直鼻梁,接着点漆双目……瑞成扔开盖头,看着眼前清丽绝伦的脸,这张面容被细细妆饰过,女子打扮使得他的面貌更加柔和多情。
新娘抬起眼,等了半晌,见瑞成只看着他,不说话,终于忍不住开口,“爹爹,可是小小这样太丑了?”他说着不耐地扭了扭身子,拉扯了几番身上的女子嫁衣。
瑞成按住他的肩膀让他不要乱动,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欣赏,“美极了。”他忍不住摸了摸对方细滑的脸蛋,那温润的温度传递到他的指尖,惹人流连。
“小小,你叫错了。”瑞成笑道。
“叫错什么?”一身红嫁衣打扮的小小疑惑地挑起眉,他看着瑞成风流不羁的笑,陡然反应过来,一下红了耳根。他捏着手指,反复揉搓了几下,终于鼓起勇气,望向瑞成的双眼,“相公。”
“娘子。”瑞成笑意扩大,“今夜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
第二日一早,喜鹊在檐下叽叽喳喳,和煦的春光洒满院落,红烛燃尽的洞房透出一股香艳淫靡的味道。
总管大步走进来,见仆从你推我桑地站在门口,不由呵斥道:“还不快进去通知,云少爷已经等候许久了。”
“总管大人。”仆从哭丧着脸,“内里一点动静都没有,想必堡主还未起身,小的不敢啊。”
“还未起身?”总管一愣,瑞成自习武以来,每日清晨都早早起床练功,从未懈怠,今日这情况实属罕见。
仆从带着笑小声讨论起来,“昨日堡主那样神勇,想必也累了。”
“不知那娇滴滴的云小姐怎能承受得住。”
“我听那叫声,骨头都酥了呢……”
真是没羞没臊,总管老脸一红,又板下脸来,厉声道:“赶紧闭嘴,主人家的事是你们能议论的?”
“何事喧哗?”正在这时,瑞成松松披着一身长袍,打开了房门。
众人连忙趴伏下跪,总管开口道:“堡主,云家少爷求见。”
“云家少爷?”瑞成挑眉。
“是,江南云家的嫡少爷,云詹。”
瑞成的眉头舒展开来,“原来如此。”
瑞成正要跨出门槛,突然听得房内一声轻不可闻的动静,连忙缩回脚步,甩下一句“闲事勿扰。”,便又重重地关上房门。
余下门外众人面面相觑,不一会儿,隐隐约约听到里头传来令人面红耳赤的喘息声。
总管长叹一声,看着众人,“先等着吧。”
“堡主谱真大,这要见你,还得等一个时辰。”云詹见瑞成从内间出来,放下茶盏,悠悠道。
“多得是等一个时辰还见不到我的人。”瑞成一撩衣摆,坐了下来。
“这成了亲,语气也不一样了。”云詹转着手里的茶杯,笑道,“昨日堡主当真是‘春风得意马蹄疾’,好好的成亲,被你弄成了抢亲。”
瑞成受不了云詹阴阳怪气的语气,“你若是只想说这些,那便请回吧。”
“堡主,我可是您夫人的娘家人,不要这么不给面子嘛。”云詹放下茶杯,“何况作夜家姐可伺候得您舒舒服服的,又叫相公,又叫爹爹,你合该开开心心才对。”
瑞成抬起眼,看云詹一脸不怀好意的笑,冷哼一声,“云家少爷倒热衷干这种听墙角的勾当!”
“这不是说明我屏息静气的功夫不错嘛,高堡主都发现不了。”云詹得意地扬起下巴。
果然那日要拍死他才好!瑞成只觉头疼。
云詹见瑞成一脸不爽的神色,这才畅快起来,从怀中掏出一枚锦盒,放在瑞成面前,“堡主救命之恩,无以回报。”
瑞成神色复杂地看着那精致的盒子,“你拿回去吧,我不需要。”
云詹却没有动作,他微微一笑,带着些许沧桑,“长命丸从未让云家长命,怀璧其罪,让这东西放在能守住它的人那吧。”他说罢,站起身来,朝瑞成一拱手,“叨扰堡主多日,云詹告辞了。”
瑞成没想到云詹是来请辞,虽早就盼着他离开,但说到底,自己能和小小成亲,还是多亏了他。瑞成一时百感交集,“你……不再见见小小吗?”
云詹敛下长睫,“江南云家需要我,小小……”他说到小小,嘴角不自觉就挂起笑,“不需要我……”他再未多言,潇洒地离开了高家堡。
瑞成呆坐片刻,缓缓收起锦盒,回身却见小小站在屏风后,他穿着女子的常服,有一种端丽清新的美感,又有少年的挺拔,这两者在他身上毫不突兀地融合在了一起。
四目相对,瑞成一愣,“他说的你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