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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不定还会变成火箭送你上天?”

    “你忘了,既然张新杰能化身灭世大魔王,我们自己也能救世,意愿强烈与否的区别而已,灭绝星尘不说,老叶的千机伞都现了形,兵器谱上头一号,还打不过一个逆光的十字星?”只有黄少天理会了他的问题,听着还不怎么正经。

    一声悠长的汽笛,在浸透了鸟鸣和空气中水分的日光中,一列火车缓缓驶进了站台。

    “……想象一下,万一穿越失败,你回去发现自己要穿那个半红不黑特难看的队服,队长袖章没了,被撸成副队,天天被韩文清瞪出胃溃疡,还得忍住放生的冲动,负责把浪翻了的全队一次次拽回来。”叶修正跟张新杰聊着可怕的话题,“多想一想,能忍不?能忍就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感觉是有点奇怪,但……也不是不能想象。”张新杰认真地说。

    “这样啊,那就好。”叶修回过头,扫了一眼火车,“要吻别吗?”

    他是面向全体人员说的,看样子还一本正经,王杰希一笑。

    “为什么不?”

    他过去揽着叶修的脖子和他接吻,毫无不自在,吻得深入而动情。有其余候车的人在一旁起哄叫好,众职业选手感到一阵诡异的与有荣焉,怀疑那天的雨都下进了自己脑子里。

    “你们够了没,又不是以后互相见不到了。”黄少天说。

    “少天的话有道理,别把这事看太重,就当一次旅游,我已经想好了,等回去我家老老头再想揍我,我就把他小时候的糗事说给他听。”叶修笑道,“往远了想,不一样的世界才有不一样的精彩,想知道唯有去看看,沐秋都能找到路回来,为什么我们就一定不能呢?”

    到底不是每个人都拉得下脸来用破廉耻的方式道别,火车的汽笛响了第二声,他们看进彼此的眼睛里。

    “突然明白盗梦中,那对夫妻等火车时的心情了。”喻文州感慨。

    “去,他们是卧轨,我们是候车,能一样吗?”黄少天不满。

    “片子哪一段啊?”

    “盗梦空间,五赛季那会搞集体活动,大家都看过吧?”喻文州看了看他们,“那两个人为了逃离潜意识边缘,在梦境里的铁轨上自杀,我们比他们幸运,不用玩那个心跳,但某种程度上又不如他们。”

    “你等着一列火车,它会带你去远方……”他复述着电影的台词。

    “你知道你要去哪里,但你不确定火车会开向哪里……”张新杰低声接道。

    “但这一切都没有关系,”肖时钦的声音轻微一颤,“因为我们会在一起。”

    唐昊的目光笔直沿着车身,沿着铁轨射出去,眼眶撕扯般的酸疼也不能让他闭上眼睛。

    张佳乐忽然想起那一天,笔电的屏幕中,会议快结束时南方说的一段话。

    “你看,这么多个形形色色的世界,不论它们都经历了何种的沧桑衍变,每一个都有你,独一无二的你,无数个你存在于恒河沙数的世界中。而从纵向上来看,你的父系祖先必然有一个儿子,儿子必然再有一个儿子,这么多代人,经历了百万年的光阴、战火、动乱,竟然每代都有一个儿子,你的母系祖先也是这样,每代都有一个女儿,这神奇的遗传链条竟从那么久远以前一直延伸至今,要知道,只要一个再小不过的偶然,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你了啊。”她轻轻说,“从这个角度,每个人都是一个奇迹。”

    车头的金属折射出太阳的七彩光谱,如幻如梦,每一条纤细的光柱中,无数尘埃与微生物浮浮游游,那细小的生命,不知是跨越怎样浩渺幽邃的空间与时间,来到这个世界这一时刻的。

    他们如此渺小,却是凝筑起无数个世界无数条分支的亿万微尘。

    “如果回不去,最好的结局,你会带我们去未来。”李轩侧头望向叶修,“那是一个很精彩的未来,对吧?”

    “我很荣幸。”叶修笑着说。

    宇宙何其广大,命运何其微茫。

    我竟如此幸运,能遇到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你。

    第73章

    “这就是故事的结尾?”舒晴用笔轻叩着桌面。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当事人之外唯一的听众,若真把它当作一个故事,过程固然有几分跌宕惊险,从开头到末尾,却总给人一种流于俗淡的意犹未尽。既无惊天的阴谋,也乏紧张对峙的斗智斗勇,把喻文州他们扯进这一团乱线的,甚至只是一个哭笑不得的巧合,缘于他们在不恰当的时机碰了一个手印。

    然而他们是那个故事里的人,不可缺少的部分。

    “你理想中的结局是什么样的?”喻文州笑。

    “那得看导演是不是安排了一个童话式结局。”舒晴也笑,生活哪有那么多头尾相衔的圆?大多断裂的弧线都找不到它们的下一段。

    “很多小说作者喜欢把悬疑,罪案,计谋,构思成实验室那样的严密,从谋划到各个阶段的执行,都像新杰的时间表那样精准,每一段推理都不是废话,草蛇灰线一伏千里。可真实世界往往不是那个样子的。”喻文州说,“人们说了一句话,可能下半句就忘了,走到一半路,会毫无预兆拐上岔路,且不会因为谁而回头。这是一个粗粝而繁杂的世界……风起于青萍之末,蝴蝶翅膀到处乱扇,逻辑链未必通向答案。”

    “听起来很糟糕?”

    “那可不一定。”喻文州微微一笑。

    “在这样的世界,人们更容易创造奇迹。”

    k市。

    张佳乐长腿翘在方向盘上,叼着根烟等对面的唐昊。他穿羽灰色外套,一手压着帽檐,像一只不够轻盈的大鸟,从过分严丝合缝的车流间绕出来,拉开车门狠狠喘气,胸腔鼓上来又落下,帽子里一包全是汗。

    “急什么,飞机还有个把钟头才落地。”张佳乐放下腿,等他系好安全带,“跑了多远?”

    “没多远,堵车,不想干等。”

    “这回认识我车了?”

    “还是不认识,看见你人了。”唐昊很干脆地说。

    唐昊对不入眼的事一向懒得上心,刚从训练营出道那年,张佳乐带他去参加新闻发布会,到会场一摸兜,发言稿忘在车上,叫唐昊这小年轻回去拿,他出去绕一圈竟原样绕回来,理由是想不起刚坐过的张佳乐的车的尊容。

    张佳乐很少见心思枝叶这么少的人,不是没心眼,眼里道太窄,被占死了就分不出神在外物上。这份顽固的专注对事当然好,对着人……张佳乐挺能理解叶修的心情,真要咬紧了逼死了穷追不舍,叶修有的是办法拒绝,对方摆开一副凭你说破天我自岿然不动的长期抗战架势,他还真就没辙。

    很奇异地,他并没有十分担心。

    长长的航站楼引桥赫然在望,车子犹如要一头扎进蓝天里。

    往前数两个八年,和孙哲平领着百花队员飞去异地比赛,他还要选个靠窗的舷座。层层密云之上阳光如瀑,遮光板舍不得放,心里雀跃得静不下来,孜孜不倦追问身边的搭档,叶秋长什么样,他是不是一脸青春痘才打死不露面。

    “搞什么,突然一窝蜂都跑这来了,还带家属,旅游?”唐昊打破沉默,一把将吹乱的头发全耙向后面,“这也不是什么日子啊!”

    “日子还不都是自己造的,想聚就聚呗,趁我还在国内。”张佳乐说,“蔡老这次也来。”

    “他身体怎么样?”

    “老得多了,去年刚做过腰椎手术。”记忆世界里,初次现身的老年版的小蔡,那是个嗓门洪亮精神头过旺的老人,走路虎虎生风,而头一次在现实中跟着叶修去拜访这位老人,对方已老态尽显,腰背稍显佝偻,接过他们手里洁白晶莹的鹅卵石时,双手都在微微哆嗦。

    他们带来的除了张佳乐从山洞中捡的鹅卵石,一些照片,还有一个小小的玻璃盒,里面是一条金色小蛇的标本。

    “洞子给封了?”

    “我们出来没几天就封了,好多记者和村民往那边跑,说是不安全,等着考古专家来发掘。”叶修说,“不过也没听说谁谁又碰了手印出事的消息。”

    蔡老爷子鼻音浓重地哼了一声。

    “她要是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肯定要提前处理的,留着那东西干嘛,再去害人?”

    他戴上老花镜,摩挲着掌心的鹅卵石,“就这小玩意,以前跟黄龙玉差不多价,那一带的村人为了挖矿,把山都挖秃,后来不多见了,其实这跟刻着手印的白石头是同一个石质,都没什么出奇。”

    “她们那一门本来也用不着稀奇贵重的家伙什,没了附在上面的幻阵,石头就是普通的石头,留个纪念吧。”他叹一口气,身形似乎又佝偻了几分,“那洞用不着封的,里面是不会有什么危险了。”

    叶修和张佳乐,还有同来的王杰希与肖时钦默然相视。

    在山洞醒来后,确实如他所说,再没有什么走不出去的青石甬道,神秘消失的洞口,代表救援的手电光与探测器很快发现了这条原本“不存在”的岔道,激动吵杂的人声随着紧促的脚步,一下下由远及近。

    数不清的声音在喊着他们的名字,数不清的手伸过来,用衣服罩住了他们的头,避免外界的光源对眼睛的刺激。被半扶半抱着带离时,叶修感到身边人轻微的抗拒,手指屈伸,滑过他的肘弯。

    那点凉意刺得人心口都是紧的。

    蔡老爷子细细追问了南方的所行所言,特别是与叶修的交易约定,摘下老花镜擦了擦眼睛,泛起一丝古怪的笑意。

    “复活?记忆植入?小子,你被骗了。”他说,“先不说那帮医学家鼓捣出的大脑移植,能不能复制记忆和人格,在一个清晰独立的意识,一个完整的灵魂躯壳内,再现另一个灵魂,就算她法术通神,你全身心的配合不抗拒,也不可能。短时间让你拥有另一个人的记忆倒可以,只是也没法长久。”

    “我知道。”叶修说,“从她没有拿走我的记忆起,我就想我们对她的猜测或许有误。”

    “我们这些人,不像你们从小被老师被学堂教起来,要去细分,每个人的传承都不一样,但越是重意不重形,法术偏重精神方向的门派,就越是重修心。”蔡老爷子笑了笑,“说着是挺玄乎,但是她一定不会存什么复活逝者的想头,倘若连生死都勘不破,也入不得自在真妙之门,修不到那等境界。”

    叶修悄悄捅了捅王杰希,示意他准备救场,再说下去就要hold不住了。

    “所以……她真的就只是想再多看一眼?”

    “我不清楚,她的事一向是不给别人管的,年轻时尚且不给,到老了就更没人能管啦。”老人摇着头,翻起了桌上的照片,“哎,这是山洞壁上的图?洞口她师父的手书石刻……怎么还有这曲子。”

    他轻声哼唱了一小段,古老生僻的语言,肖时钦耳边仿佛又回荡起另一段记忆里,陌生的女孩溪水般明净的歌声,那莫名的忧伤从未离开过一时一刻。

    何烈山的风从北刮向南,又从南刮向北,伯利恒夜空璀璨,磐石流出水。而我,却只是一个流浪在外的人。

    第十一赛季。兴欣网吧。

    连日来老板陈果的身上一直笼罩着说不清的低气压,烦闷中夹着浓浓的忧心,当然比兴欣副队长方锐,还有前队长叶修在鹿泉县失踪的那几天好多了,但不知是不是过度后怕的后遗症,陈果这些天几近神经质,风吹草动都能惊坐而起,直想学变态去队员宿舍偷窥。

    如果叶修或方锐,尤其是叶修最后没有平安获救,陈果真不敢想象自己会受到怎样的打击。叶修虽然离开已有半年,与兴欣的联系仍然非常紧密,影响力渗透在方方面面,从感情上,陈果也决计接受不了他因为一个全明星活动而出事,以后对联盟官方和主办活动的百花俱乐部转黑是铁板钉钉的。

    三个多星期过去,涉事的职业选手早已出院归队,大面上的事情该解决的都进入了解决渠道,媒体关注的热度也降了下去,身心俱疲的陈果总算可以休息两天,舒缓一下紧张的神经。

    信步往方锐的房间走,这已经是许多天以来下意识的选择,晚饭前后这个点,兴欣队员大多都会到他那里晃一圈,可能还是不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