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无月眼神一厉，扣住苏水左肩，苏水只觉肩骨剧痛，仿佛就要断裂，他咬牙承受，又听林无月道，“凭你也配叫芸师姐的名字？”

    片刻，肩上一松，林无月收回手看了看，轻笑道，“师兄怎么这么不小心？又受伤了。”苏水无语的看着罪魁祸首，“之前那几件案子都是你做的？”

    林无月笑了笑，“没错，旭日山庄罗啸、逆风镖孙尚寒、穿林燕南宫斯图、月蟾仙子王玉姬，对了，还有慕容九，都是我派人下的手。”

    苏水皱眉，“为了什么？”

    林无月道，“我想知道，要杀到多少人的时候你才会来见我。”

    苏水惊怒，“就为了这个？！你若想见我，来见便是！若想我来见你又有何难？！你杀了这么多无辜之人，竟然还毫无悔意？”

    林无月讽笑道，“悔意？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认了你这师兄！”

    苏水缓声道，“杀紫芸的是我，可你为何要嫁祸‘月光’，那毕竟是。。。”

    林无月打断他的话，恨声道，“你和那个叫苏莲华的眉来眼去，甚至拱手让出‘月光’的主事权，我不甘心！那本该是芸师姐的位置，却被一个外人鸠占鹊巢！既然你不要，我也不会让它落在旁人手中！”

    苏水涩然道，“小末，莲华是为了我才。。。”

    “不要在我面前提这个名字！”林无月喝道。

    “好吧，”苏水叹气，“如今我已落入你手中，不知林帮主下一步要如何？”

    林无月在唇边划出冷笑，此时浓云密布，屋子里很暗，苏水只看见林无月一双灼灼的眼眸，他突然想起了白景轩，那个人如今应已与莲华会合，就不知后续发展会不会如他所料。这边林无月已一字一句道，“十日后，我会召开公审大会，届时，你亲口宣布解、散、月、光！”

    一道闪电猛地劈落在屋外，苏水弓身躺在床上，面向墙壁，手抓着胸前，他双目紧闭，豆大的汗珠争先恐后落满额头，不多时就顺着脸颊滚下，落在枕上。林无月在半刻钟前已经离去，屋里此时只他一人，苏水暗自庆幸，天边有雷声滚滚而来，空气中满是咸湿的气息。从三年前起就察觉有人在针对他们，“月光”平素低调，所杀也尽是该杀之人，理应不会树敌，是以他们对这个人的身份猜测许久。莲华曾猜测或是林小末，他还道绝不可能，直到看到假慕容枭的死状，那一刻，纵是万般不愿，也不得不信了。紫芸当年，也是如此死状。

    林小末是来复仇的。解散月光怕不过是个托词，他真正的目的是以自己为饵，引“月光”众人前来，一网打尽。

    “！”又是一道闪电落下，苏水痛苦的绞紧双腿，死死攥着胸前衣物，唇边已有了丝丝血迹。

    此时，屋外“噼噼啪啪”一片乱响，这一场暴雨终于落下。

    离慕容山庄不远处的旗水小镇客栈内，萧逸抱臂看着窗前的苏莲华，屋外雨点急落，伴随着雷声轰鸣。

    萧逸不解道，“为何不说了？”

    苏莲华一脸担忧，“打雷了。”

    萧逸笑道，“苏姑娘莫不是要收衣服了？”

    苏莲华呆呆看了半晌，返身淡淡道，“我们继续罢。”

    萧逸也奇了，“怎么又不看了？”

    苏莲华定定看着他，突然说了一句不相关的话，“苏长老待你很是不同。”

    萧逸扬眉，“是么？”

    苏莲华叹了口气道，“所以我希望你永远也不知道为何今夜我会叹气。”

    萧逸看她一脸哀戚，突然觉得苏水还是挺好相处的。

    第12章 相思泪

    再度拜访的林无月带来了一把枪，六棱枪头乃精钢所铸，流苏与飘带随着动作微微摇摆，划出飘逸的幅度，见苏水还是如昨日般躺在床上翻阅诗集，林无月哼一声，将枪抛给他。

    苏水见到枪时已是诧异，待接过更觉惊诧。

    林无月道，“看什么看，没想到我会把它给你？”

    苏水抚摸着枪柄，手下光滑一如往昔，许久才苦涩道，“我以为你已经把它毁了。”

    林无月冷笑，“反正如今你内力全无，闲暇时为我舞舞枪倒也不错，师兄的烽火江山堪为枪中一绝。”

    苏水温声道，“你若愿意，我可教你。”

    “免了，”林无月眉一扬，就势坐下，“莫非才过一日，苏大侠就忘了我们是敌非友？倒是你，相思泪的毒今夜会发作第一次，再隔一月会发作第二次，一次比一次厉害，一次比一次痛苦，”见苏水没什么表情，林无月撇撇嘴，“我就知道这吓不住你。”

    苏水道，“那林帮主要怎样才会为我解毒呢？”

    林无月道，“若你叫我一声好师弟。”

    苏水道，“好师弟。”

    林无月无语，“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你脸皮还是这么厚。”

    苏水道，“不是你让我叫的吗？”

    林无月焦躁的起身踱了两步，又回头看着苏水，目光不善，苏水心中一个激灵，来了！只听林无月沉声，“白景轩呢？”

    苏水心道果然，面上却不动声色，“去抓人的是你，问我做什么？”

    林无月上前一步，一把抓住苏水手腕冷笑道，“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仅凭白景轩一人是绝不可能逃出慕容山庄的！你究竟将他藏在何处？！”

    两人眼眸相对，一澄澈，一愤怒。苏水奇道，“慕容山庄上下皆是你的人，你问我有何用？”

    “苏、水！”林无月恨声，仿佛要将这两个字嚼烂般用力，“你不要仗着我不杀你就肆无忌惮！”

    苏水道，“我既敢来慕容山庄，就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啪！”林无月盛怒中一掌拍下，上好的方桌霎时四分五裂，碎成一地，碎砾中，林无月阴恻恻的盯着苏水，“你在激怒我。”

    苏水眼皮都没抬一下，“如今我为阶下囚，激怒你对我有何好处？”

    林无月道，“从谈论白景轩开始，你就变了。”苏水心头一紧，难道林无月发现白景轩是萧逸了？见苏水神色有变，林无月怒意更甚，“你在袒护他。”

    苏水沉默。白景轩是十方教教主一事远超出他和林无月之意料，如今看来，他仍占据上风，林无月晚发现白景轩的真实身份一日，月光的胜算便又大了一分，这样说来，说是袒护也不为过。

    林无月只道苏水的沉默是默认，咬牙道，“你看上那个小子了？”

    苏水惊愕抬头，啥？

    以为对方是心事被撞破才如此惊讶，林无月连连冷笑，“一个苏莲华，一个白景轩，师弟我今日才知道师兄你好生风流。”不明白林无月哪里得出这让人啼笑皆非的结论，但苏水并不打算辩驳，如今这情势，只要能转移林无月的注意力，就是说白景轩是他失散多年的亲兄弟他也不会说半个“不”字。

    “好，好！好！！”林无月怒极，“我倒要看看，你如何熬过相思泪的第一夜！”说罢拂袖而去，苏水看他的背影，手下无意识的摩挲着枪柄，认真的回想他们是怎么进行到这个奇怪话题的。

    传闻有女子以为情郎变心，便将相思泪和水喂情郎服下，可待情郎身死，却发现是一场误会，女子悲痛欲绝之下也服毒共赴黄泉。凄美的爱情悲剧总是惹人垂怜，以至于相思泪的另一个名字“三尸散”如今却鲜为人知了。服下此毒者，一日毒发，此后每月发作，中毒者生不如死。

    苏水知道林无月并非想要他的性命，下毒是为自己留一张保命符，他平素小心谨慎，纵使如今表面上看优势占尽，却也留了后手，至于为何会选让人生不如死的三尸散，大抵还是因为恨他，想要多折磨他罢。

    子时将近，苏水盘腿坐在床榻，经脉中隐隐有股暗流窜动，心知再过半刻，这股暗流将成滔天之势，如今他失了内力傍身，无法聚力一抗，只得生挨。林无月到如今也不见出现，苏水心里有了猜想，或是情况有变，他与外界全然隔绝，也不知萧逸和莲华谈的如何，心里多少有些惴惴。

    当月光攀上柳梢，光辉漫步几到床帏时，毒发了。

    彼时道教中有三尸神之说法，人有上中下三处丹田，各蛰伏一尸，三尸散亦是因其毒性奇袭人体上中下三路，方才得名。此时，蛰伏在体内的毒犹如洪水决堤，冲入奇经八脉，奇寒自下而上，自内而外笼罩全身，苏水瞬时如坠冰窖。

    手足皆木然，仿佛结了冰一般，若细细辨去，垂下的指尖也隐隐罩着层白霜，他唇色发紫，整个人不住的哆嗦。没想到这毒这么霸道，睁开眼时看见林无月正站在门前，神色冷峻，似乎已站了些时候，失了内力，竟然连对方何时进的屋也不知道，苏水略有自嘲。睫毛上似乎也结了霜，从他的角度看过去，林无月也在一层白霜之中。

    林无月突然道，“你什么时候和十方教搭上线的？”

    苏水一分神，更感手足惧寒，十方教果然出手了，他哆嗦着嘴唇开口道，“什么。。意思？”

    林无月走近两步，眼神阴鸷，“这一日里，十方教挑了青神帮两个分舵，你敢说和你没有关系？”

    平日里倒还分说两句，可现在只想留点力气抵御毒发，苏水下意识的笑了笑，却感觉整张脸都被冻住了，于是到最后，他只是咧了咧嘴。

    竟然被林无月看了出来，“你在嘲笑我？”

    苏水只得回视他，林无月见他面上煞白一片，身体瑟瑟发抖，只眼神里还透了几分真挚。他眉一拧，只觉这样的苏水碍眼的很，一拂袖，出了小院，走到途中又回转几步，再想了想，吩咐下人给苏水房间添了个火盆才离去。

    回到房内，林无月焦躁的来回走动，他想不通十方教为何会在此时盯上青神帮，十方教总舵远在云南，敢在他的地盘惹事，必然是找好了靠山。他想到三年前十方教教主前来拜晤，那人叫什么来着？好像姓萧，没印象了，本该井水不犯河水，怎会突然发难，还是在这节骨眼上？和月光结盟了么？就月光这种不贪财不图利的杀手组织，能给十方教什么好处？

    林无月理不出头绪，叫了两人进来。一人矮胖，一人高瘦，高瘦的那个腰间别着把明晃晃的大砍刀，两人一进来就跪拜在地，齐声道，“林少爷。”

    林无月眯了眯眼，“你们两个，将那日旭日山庄之事再说一遍。”

    两人一惊，矮胖的那个道，“林少爷，上次不是已经。。”高瘦的那个忙拽了拽他，“林少爷让说便说，废这么多话作甚？”

    于是矮胖的那个说，“那日我们本是去杀罗修，没想到被山庄里的下人撞见，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假意夺宝，将山庄屠了，只走脱了他儿子罗啸。”

    林无月点点头，“罗啸并未看见你们模样吧？”

    高瘦的那个忙道，“没有！罗啸那小子受了重伤，绝对撑不过那夜。”

    林无月坐在桌前，左手支头，右手搭在桌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敲着，“你们本来暴露了面目，已无用处，但还知道亡羊补牢，也算不错。”

    两人闻言惊出一身冷汗，心中侥幸还好当机立断下了决定，不然此命休矣。

    林无月继续敲着桌面，“那慕容九呢？”

    作者有话要说：　　嗯。。。最近又有脑洞了

    这真是一个坏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