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93

字数:6897   加入书签

A+A-
御宅书屋备用网站

    她素来聪敏,回想昔日师父所传所授,竟已将这些无上法门尽数相告,她一边乐得拍大腿,一边骂自己真是脑子被驴踢了。把那些口诀默念复习,这一次终于能成功放出神识。她心中一动,一个起落,人还在原地树旁,怀里却多了一只兔子。

    灰色,短毛,尾巴似一团毛球。

    采花贼笑眯眯地摸着兔子的尾巴,说道:“哎呀呀,方才可是你这个小东西在笑我?若是你,我就把你烤来吃。”

    通玄界里大抵有许多生灵通过修行有了灵识,化成人形,但这只兔子,终还是只寻常兔子,没有口吐人言,也没有瑟瑟发抖。它转着圆圆的眼睛,愣愣得看着面前巧笑倩兮的女子。

    “呀,你这是装傻还是惊艳看呆了?要是惊艳,算你识货。识货的人总是活得长久些。”

    她捏捏兔子的耳朵和毛绒绒的身体,嘟囔道:“本想拿你打打牙祭,看在你手感不错的份上,放过你吧。”

    以宋玠目前的修为已然辟谷。闭关这些日子,滴米未进,她照样活得好好的,但是她偏重口舌之欲,出关后入洛水城也是为了大吃大喝一番。

    身入宗门时日不长,一颗心还是放荡不羁采花贼的心。舍不得放弃原来凡人的身份,便用吃喝与睡觉这两种区分修士与凡夫的方式来隐晦地表明立场。

    放过兔子,又逮住一只过路的獐子,习惯一如以往,剥皮洗净烤了便吃,她可没有不吃不喝餐风露宿做仙人的打算。

    只是今夜,露宿是必然。

    吃饱喝足,将残余的肉块血渍收拾干净——这会儿倒体会出几分修仙的好,好在师父先给她一枚储物玉牌,她在里头藏些佐料、美酒,这会儿刚好用上。寻思以后要在玉牌里装些什么物事才能方便以后日常用度。明镜宗景色好过洛水城的宅子,可吃食消遣实在太少。

    宋玠躺在树杈之间,穿过树叶间的缝隙望向天空,星辰只手可摘。终有一日她将御剑飞行,离那些星星更近还是更远。

    宁谧的星空使她心里泛起一种古怪的情感,酸涩,怀念,像是在思念一个人。

    可是她丝毫想不起来那个人是谁,对方的名姓、样貌、身份,在她的脑海里俱是空白。

    不对啊,应该,应该有这么一个人。

    从江繁到秦满衣,宋玠将平生所结识的人一一想来。

    过尽千帆皆不是。

    宋玠不知,这一晚,三里之外,也有人与她仰望同一片天空。那人盘膝而坐,一双满含柔情的眼眸穿过黑夜,像是能看尽整个密林。

    次日,在鸟鸣与晨曦中,宋玠张开眼,密林已不像昨日那般充满神秘、抗拒,反而向她敞开。一副清晰的线路出现在她的脑海。

    走出密林不久,在通向隐神宗的大路上,宋玠遇到正在寻她的江繁。

    “阿宝,终于找到你了。” 江繁的担心溢于言表。如今她已是隐神宗上院得力弟子,此行隐神宗身兼领队一职。她做事极是认真负责,这几日她听闻疑似宋玠的消息,听说她与人缠斗不敌,为一蒙面女子所救,之后随那女子而去,不见踪迹。

    昨日用宗门的通讯灵符联系没有任何讯息,她便有些着急,此刻见到本人,她心中悬起的大石方才落下。本想数落她几句,却见她一脸见到失散亲人的表情,喊她:“阿繁。”语音语调尽是委屈与期盼,她的气顿时消了大半,忙问她,可是受了委屈。宋玠这人,她最是了解不过,明日自命聪明,也确有几分伶俐,只是这些年太过顺风顺水,无甚波折,整个人有些骄纵。

    从凡人界到通玄界,她不问不听,一出关就直往洛水城,显然仍是留恋过去时光。从前她和宋玠对此事有过争执,她一心求仙问道,向往通玄,而宋玠则是典型的享乐主义,坐拥宝山而不自知。她向往的上乘心法,宋玠自幼便已修习。她在宗门劳心劳力只为求一个机会,而宋玠逍遥江湖,游戏人生,到头来反而要人三请四请,四催五催才勉勉强强成为她的同门。一入宗门,辈分就比她高一截,一番突破,心法亦比她高一截。

    饶是江繁一心一念,仍难免羡慕嗟叹。这宋玠,身在福中不知福。不过她对宋玠太过了解,知道她所以为的福,宋玠以为是负累。

    宋玠素来讨厌宗门,讨厌扎堆,觉得门派与朝堂一样,最后逃不过权势二字。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哪里能逃开权势,谁又能真正逍遥。

    此番正式加入明镜宗,不知是否有宋宗主的功劳在。宋玠与宋则之事,费夫人没有多说,只说突破心境两人是彼此最好的媒介。心境突破之后,因为一些误会,宋玠会失去一些记忆。费夫人晓得两人的关系,她的目的当然是希望知道些许实情的江繁能小心观望。江繁却从费夫人的语气中听出一些跃跃欲试和幸灾乐祸来,还有那让她等着看好戏的表情,让江繁几乎确定宋宗主与宋玠之间发生了甚么。费夫人甚至怂恿江繁与她那采花贼徒弟结为道侣。

    “阿繁,阿繁。”宋玠瘪着嘴,摇着江繁的手,眼里闪着一丝狡黠。

    瞧她这般模样,虽有希望她不要训她的意思在,也一定是吃瘪受了教训。在江繁看来,这样也好。这人惯少受刺激,受点教训对她至好不过。

    “阿繁,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有个女人简直得了失心疯,我就瞧了瞧她的脸,她居然说要么要我的命,要么要我的人。”

    “是那个救你的人?”

    “就是她,你说她和那些坏蛋是不是一伙的,假装见义勇为,英雄救美,就为了让我以身相许?”宋玠已完全忽略是她自己手贱心邪,非要去看人家脸的事情。

    对她知之甚深的江繁,没有听信她的一面之辞,又晓得她对女人素来最有办法。“你许了?”

    宋玠捂住胸口,一脸怎么可能你疯了嘛的表情。“那个女人好看是好看,脸熟是脸熟,她光是要我以身相许,威逼利诱之下说不定我就从了,可是你知道她要甚么?她居然跟我说嫁娶,天呐,嫁娶啊。”

    “脸熟,你认得她?”

    “我觉得应该认得,可是想不起来了。你说奇怪不奇怪,是不是练功把我练傻了?最近总有些事情想不起来。”

    江繁戳戳她的脸,笑说:“你本来就傻。”

    “哼。”宋玠皱皱鼻子,忽而一笑,“你不晓得,那女人可厉害了,无声无息之间,就把剑架在我的脖子上。可我是谁,我是采花贼宋玠,要是就这么给人逼迫成婚,岂不是坠了我的名头。故而我就跟她说,我有道侣,是隐神宗宋宗主。”

    江繁发现得失心疯的一定是阿宝,不是那个女人。“……之后呢?”

    “之后那个疯女人好像想通了,就说以后再遇上才会要我与她成为道侣。我想啊,通玄界、凡人界,那么多修士那么多人,总不会几日间又遇上她吧。况且,师父要我去隐神宗,我就正好躲在隐神宗,那宋则那么厉害,若有人闹事一定会出面,我躲她身后就好了。”

    “阿宝,你和宋宗主很熟?”费夫人不是说宋玠不会记得宋宗主。

    “来者是客嘛,我是客,她宋宗主不看僧面看佛面,总会看师父的面子吧。不看师父面子,也会维护她隐神宗的面子。”

    “唔……你为何不说费长老?”

    “呃,我没想报师父的名号。万一她认得师父或是师父的仇人该如何是好。”

    “那……我呢?”

    “疯女人那么厉害,万一疯病发作,要杀你该如何是好。”

    对宋玠的解释满意,江繁面色稍霁,“你就不怕她去杀宋宗主?”

    “她哪里打得过宋宗主。”宋玠笑眯眯地望着江繁,“阿繁,你说我聪明不聪明?”一脸快夸我,求表扬。

    宋玠没了记忆,可江繁有。镜湖畔,她远远望着宋则与宋玠,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费夫人提到宋玠和宋则时的表情也让她觉得她们之间似乎有暧昧之情。

    最重要的是,宋玠对那“疯女人”的描述和形容,让她想到一个人。只是那人的行事……怎会如此……不羁。

    “阿繁,阿繁。”

    无数念头闪过,江繁回神无奈道:“你这次真是……太聪明了。”

    作者有话要说:  白娘子和两相欢有交错的看官吧?

    没有顺便推荐一下,白娘子我下周一定会修好之前的更新新章的。

    新章就是端午哦,哦哦哦。

    本寿从来不坑。

    第106章 迷思

    明镜宗年轻弟子, 连带江繁与宋玠共十三人, 在丹霞山中段剑溪引舟处会合。此处竖有一块界碑, 书“上院”, 以示仙凡之别。

    从丹霞山腰下院往隐神宗上院有两条道路,一条是走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级拜山长阶, 一条是剑溪引舟。长阶设有禁制,每个从拜山长阶上隐神宗上院的只能步行, 寻常修士若是有此心力毅力与非凡本领从此路上山, 隐神宗上院愿意收其入门。

    而众人所在剑溪引舟乃是一条通天长河, 直达上院中心“天听”,引舟有摆渡人, 宗门弟子与隐神宗客人, 皆由此路上山。

    乘飞舟而上,观奇珍山禽,隐神风貌。与明镜宗遗世而立的神秘不同, 隐神宗虽名中带隐,从山水与弟子行止来看, 倒是一派官家作风, 气派非常。

    一路上, 明镜宗的年轻弟子听迎客弟子讲说宗门内的奇人异事,官衔背景,无不咋舌。对许多人而言,官与民,皇家与百姓之间总隔着一条鸿沟。尤其对心性不够, 见识不广的人来说,君王是天子,高于众生的存在。

    对这些弟子的大惊小怪,迎客弟子已是见怪不怪。江繁心中有些不满,盘算着这些人该领什么惩罚,回去报于宗门。

    相比这些弟子,最叫江繁抚额的还是宋玠。她东张西望,好奇非常,一个劲向迎客弟子套话。什么宗门里美人多不多,男美人多还是女美人多,最受欢迎的男女美人各是谁。宗主漂不漂亮,厉不厉害。宗门里有没有好吃的饭食,可不可以打野味。迎客弟子再见多识广,也少见这一款,加上她时不时如沐春风的笑脸,小弟子七荤八素,把这几天宗门发生的事情悉数告知,包括别宗的风云人物,比如至道宗的严子敬。

    至于宋宗主,迎客弟子由内而发满是敬意,只道宗主威严不敢逼视。不过宋玠还是听说宋宗主平日以面纱遮脸,难见真容,她心里头跳了一跳。

    一行人至隐神宗上院,就有前来接应的弟子相迎,不得不说,就待客一项,隐神宗就比别的宗门都要周到客气。

    明镜宗被安排在靠近宗门核心地带,与宗门弟子最为相近,闹中取静,接应的弟子特别说明何处沐浴何处用膳,想来是特意吩咐过的。

    安顿好之后,明镜宗的弟子在江繁的许可下四处闲逛,江繁则负责指点宋玠门规与基础。修行基础宋玠听得认真,至于门规,她不是“啊,如此荒唐”便是假装不懂,气得江繁敲她脑袋。

    “怪道费长老不愿亲自与你说这些,真真气人。”

    “谁叫门规那么奇怪,阿繁,我可以不入宗门吗?”

    江繁无奈。“你已是明镜宗弟子。”

    “我可以……?”宋玠待要问她可不可以退出宗门,还未问出就给熟知她的江繁捂住嘴。

    “隔墙有耳。要是被人听见这话,你就是欺师灭祖,知不知道?什么话都能由着性子乱讲嘛,胡闹。已是明镜宗的小师叔了,叫底下师侄们听见,做何感想?”

    “爱怎么想怎么想,哎,你们修士好麻烦。”

    “你们?你也是其中之一。”江繁正色道,“阿宝,我晓得你性子跳脱,不愿受拘束,故而以前我很少提你入我们宗门之事。但眼下你已是明镜宗弟子,一言一行均关乎明镜宗声誉,往后还需多加注意才行。”

    “好好好。”宋玠懒洋洋扫她一眼,无甚诚意地应道。

    江繁掐她一把,她还手,两人拆招解招,打闹在一起,仿佛回到旧时光。

    彼时她们相识不久,互生好感,时常在一起打闹嬉戏,那大概是两人步入江湖后最无忧无虑的一段时光。

    念及往昔,两人相视一笑,同时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