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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玠心里叹息,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情话她说过许多,也听过许多,也有像此刻宋则这样紧紧张张,战战兢兢的说心悦她,可没有一次的感受这般复杂。

    假的,假的,她不断提醒自己,这一切都是假的。幻境里的人是有宋则部分的化身,但不是宋则。宋则才不会想要接近她。

    那天她走后,宋则都没有问一问,找一找,也没有要她留下,更没有和师父提起她。宋则只想着突破她的武功,她的境界。

    宋则也曾问过她,到底意欲何为。

    她说,她想要她的人,她的心。

    哦,那天宋则是怎么说的,人可以拿去,她心在宗门。

    多么豪气的宋宗主。

    那样的宋宗主若想起幻境里曾弱声弱气地问她心里可有她,不知会是何种感受。

    呵。

    其实宋玠还想问一问忐忑的小尼姑,若她不是她想象的那种人,她是否仍想接近她。

    然而她想,她已经有了答案。

    “那些素菜可是我亲手做的,怎么,吃了就不认账了?”

    小尼姑猛吸一口气,才想大笑,又觉不妥,“那,那可不一样。做素菜,可以是敬重三宝,是你心善。我,只是我啊。除了菩萨,宝光师太,只有你对我好。可是,对一个人好和心里有那个人是不一样的。”

    “哦?原来只是因为我对你好呀。”

    “不是不是。”听她歪了话题,宋则着急道,“不是这样的。我就是,就是欢喜你,一见你我就心怦怦的跳,见不到你的时候,我就想着要去找你,我们两个人在一处的时候,我就想,就想……”尚未确定宋玠的想法,就想的内容她说不出口,万一宋玠想的和她不同,又是唐突。“若是你不信的话,你就凶我,不要待我好,看我还会不会这样。”

    宋玠笑出声来,点点小尼姑的光头,道:“你头发不长,脑袋也没长嘛。我凶你做什么,我要是凶了你,你还不嘤嘤嘤地哭,哭得稀里哗啦的,没的叫人心疼。”

    “嘿嘿嘿,你凶我,我会伤心嘛。诶,十一娘,十一娘,你会心疼我吗?”

    “啊,我说错了,是头疼。”

    小尼姑撅起嘴,摇摇宋玠的手叫她:“十一娘”

    真是要了老命了,宋则也会撒娇。不晓得宗主大人醒后发现自己有这种特质会不会恼羞成怒,杀她灭口。

    可惜自己注定是要忘记的,否则日后见面还可取笑一二。

    “十一娘,你果然是我的心魔。”

    突如其来的感叹,认命一般的觉悟。这不是宋则第一次提到心魔。“心魔是什么?”宋玠问她。

    “心魔是佛祖给我的考验,一次又一次。”掰掰手指,宋则道,“这已是第四次考验了。十一娘,你就一点没印象吗?你看看我,是不是眼熟?”

    宋玠看她又看她,化成灰都认得的宋宗主,怎会不眼熟。“这么一说……唔。”

    “诶,你记得?”

    “这么看,倒是有些像前两天晚上偷腥的猫。”

    “啊,十一娘,你这人!”

    宋玠笑道:“你都说这是佛祖给你的考验,我怎会有印象。”

    宋则想想也是,便说:“之前每一次,我们的身份不同,经历不同,但都会兜兜转转在一起,哪怕是敌对的关系也是。你都会……你都会喜欢我,我也喜欢你。有时候我不说,但是我知道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她按着心口,又道,“每一次这里,这里总是酸酸涩涩的,又涨满了甜蜜和欢喜。”

    第一次听宋则说幻境里她的感受,宋玠不自觉扬起由衷的笑容,那一次次的幻境,一场场的相遇,总是伴随着猜测,揣摩,诱惑,她的感受确然如宋则所说,酸涩又甜蜜。哪怕有蓄意接近的成分,哪怕是为了完成任务,宋玠从未觉得自己的感情这般丰盈真实过。而叫她格外欣慰又欢喜的是,能直接听到宋则说她的欢喜。

    “十一娘,你笑起来真好看。”宋则痴痴道。“比大殿里的佛像笑得都好看。”

    宋玠白她一眼,“也不怕菩萨听到。”

    “出家人不打诳语,我的想法菩萨都知道,他们大人大量,才不会计较这个。佛祖也会觉得你笑得好看。”

    “菩萨一定觉得出家不适合你。”

    “我从小就在寺里长大,没有宝光师太收留,我怕是早就死了,不出家能做什么呢?十一娘,你看我长成这样,又没有手艺,只能做一天尼姑撞一天钟。”

    “我看你长得挺好。”

    “只有你这般觉得。”宋则竖起一根食指,指指上头,“哦,还有菩萨。”

    宋玠摸摸她的头,抚过她有红印的半边脸,宋则被她摸得脸发烫,红到耳后根。

    “咦,怎么脸红了。你这不六根清净的色尼姑,想什么呢,嗯?”

    “莫要赖我,我什么都没想。”她本来是没想,被宋玠一问,倒是想到了许多。曾经发生过的,差点发生的,还有可能发生的。

    宋玠瞧着有趣,又有些心痒,顺着她的光头,摸到她的后颈。节妇在这种时候,也可以做些什么吧。她身子前倾,面颊贴着宋则的脸,压低声音问:“真的什么都不曾想?”

    宋则被她这突然的亲密弄得浑身僵硬,如遭电击,呼吸不稳。“想了又如何?”事到如今,她要是还瞧不出来宋玠的心,她就白念了那么多年的经。

    不管佛祖给的考验有多少次,不管相遇是何种身份,她们终将会在一起。这便是佛的点化,菩萨的恩赐。

    “哦,你倒是说说,你想了些什么?”

    宋则咽咽口水,“佛曰,不可说。”

    呵。“那佛有没有说,可不可以做?”

    清规戒律在眼前,佛自然说,不可做,但戒律又怎么抵挡得住飞驰的春心。初夏的午后,阴凉的禅房里,为佛门所禁忌的事情无可避免地发生了。色胆包天的小尼姑,摸上眼前人的腰,衔住她的嘴唇,像含着甘甜的糖。

    “我我我我我,好像找到了我的佛。”

    作者有话要说:  宗主:你还是要跑?

    小宋:必须跑。

    宗主:我打断你的腿。

    小宋:……师父,你徒弟被人欺负啦……

    小宋想跑的心,一百年不动摇。

    第77章 意外

    宋尚书幺女宋则出嫁前是上洛城赫赫有名的聪慧才女, 熟识她的无不为她身为女子叹息, 若她是男子定能在庙堂一展所长。

    宋尚书甚爱此女, 直到十八岁才为其榜下招婿——年方二十有二, 英俊潇洒的新科状元。本以为郎才女貌,郎貌女才, 佳偶天成。谁知成婚当日,于乾老家有一年轻妇人怀抱两岁婴孩前来投亲。

    原来这于乾, 在老家时与侍妾同房, 侍妾没有服下避子药, 之后于乾上京赶考、成亲,侍妾有孕, 于母做主生下孩子。与宋尚书议亲时, 故意隐瞒此事。于母本将侍妾与孩子安顿在老家,待儿子与宋则成婚后再寻机会把侍妾与孙子接到上洛。侍妾受人挑拨,心惶惶然, 只身携子上京认亲。

    恰恰好,就在成婚这一日, 直叫宋尚书与宋则丢了大脸, 给人看了一场轰动全城的大笑话。

    要是晚一日不至于如此轰动, 早一日说不定就结不了亲,正日里来这么一出,直叫结亲变结仇。

    依照宋则的脾气,是打算立刻和离的。但这年头,未成婚时家里有几个侍妾至寻常不过, 若她大肆发作,还得被人说善妒,只是侍妾归侍妾,通常不会在正房无子的情况下先有个庶子,这就叫正房很是没脸。

    于乾到底是新科状元,见状不妙,发下毒誓,至此再不纳妾,而这庶长子本就要叫宋则母亲,干脆让她养着。可叹这宋则,才成亲就做了妈。

    宋则也妙,儿子她当成自己的养,女人照样给于乾送,她做她的主母,懒得与于乾多废话,新婚当晚就分了房。不管自家或是别家,好说歹说都不松口。

    宋尚书见说不通,干脆送这女婿出京外任,宋则留在上洛,直到儿子养到十四岁,两人依旧如此。

    上洛城的达官贵人们很是看了一通她的笑话,但宋则这人,才名之后即是凶悍,谁若是找事,她定说的人没脸回去。久而久之,笑话成旧闻,不过偶尔被人提上一提,至要紧是宋则有钱有闲,逍遥自在,那些后宅争斗统统与她无关,引得不少人羡慕。

    每年冬天,宋则都会去温泉别院过冬,今年也不例外,随行的还有自小养在膝下的庶子于严。宋则对于严的态度素来公正,无溺爱,无刻薄,给他所用所学皆是府上最好,对待亲生儿子也不过如此,于严对她这个母亲也一向孝顺。多年来母慈子孝,引为佳话。

    最近,这母子却有些不快。不快的起因是一个小娘子,今年十七岁,十二年前被宋则买下,生的美貌多情,温婉识礼。于严与她青梅竹马,看中她姣美,又因宋则早年有言,此女收养来是给于严做童养媳的,故而他想早早收她入房,被宋则痛斥。于严不服,顶撞几句,吃了家法。

    再说这小娘子,人伢子将她带到府中时不为宋则所喜,人伢子笑称小娘子五岁时已见端丽,长大了一定是个美人,若是好生调//教与小郎君一起长大,将来也可以做个姨娘,放在别人家里,定是被收做童养媳的。宋则听到这话,更是不悦,先是把人赶走,复又叫了回来,把这小娘子买下,为她取名十一,随宋则姓。

    宋则待她的态度,不像是对待寻常婢女,让她和于严一起读书识字,做童年玩伴,但又时时警惕。府里上下都把她当作未来小郎君的姨娘,宋则没有反驳,这个说法便一直延续下来。

    于严甚是贪恋宋十一的颜色,去温泉别院也不忘带她一起,宋十一自小以为自己将来是要做于严妾室的,故而侍奉他十分尽心。不过她知晓家里是谁当家作主,宋则不愿于严早早亲近女色,她也不会越雷池一步。

    谁知这一次去温泉别院,途中遇到匪徒劫道,虽在宋则的指挥若定之下歼灭了匪徒,但宋十一护着受伤的于严,为匪徒所伤。苦苦支撑到驿站找郎中来看,郎中摇头说,宋十一内伤严重,恐命不久矣。

    于严知晓后,嚎啕大哭,喊着要去看宋十一,被宋则叫人喂了安神的药,昏昏睡去。

    宋则独自去看宋十一。

    宋十一躺在榻上,面如纸色,奄奄一息,见到宋则,她没有即将离世的伤感。从很早很早起,她就知道,宋则不喜欢她,比不喜欢所蕴含的情感更复杂。宋则看她时,经常带着探究,好像在看另一个人,待看清楚不是之后,宋则会失望。她也知道,宋则不想于严亲近她,也不想别人对她有别的心思。她觉得宋则待她的态度很矛盾,有时会有敌意有漠视,有时会失望会伤痛,有时则视她为禁脔。

    但不可否认,在其他方面,宋则待她很好,待自己的亲生女儿,怕也不过如此。她对宋则,有尊敬,有感激,有恐惧,更多的是疑惑。

    然而这一切,终是要随着她的死亡而终止。

    宋十一看着宋则坐到她的榻边,屋里没有别人,从前年开始,宋则再没有与她单独相处过。她曾经想过要问一问宋则为何会这样,若是不喜欢她,将她许配给别人便是了,为何拘着她,又待她冷漠。在她即将死亡之际,她从宋则眼里看到比平时更复杂的东西。有怜悯,有伤感,有惋惜,有疯狂,还有一丝无论如何都不该出现的期待。“娘子,我快要死了,你能给我一个答案吗?”

    答案?宋则没有说话。宋十一娘想要的答案,远比她所能接受的要复杂得多,以宋十一现在的智力,她不觉得她能听明白,就算能听明白,宋十一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去听。她快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