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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把偷来的钱拿去还债的他也承认,公民馆保险箱那百万元根本不够用,还打算找机会再去偷钱。

    「这样说或许有点奇怪,你为什么一定要在这里偷钱呢?是因为家乡的关系吗?」

    在某些恶质业者的教唆下把户籍和名义卖掉换钱,生活过得一塌糊涂的裕介,究竟为了什么要回到这里呢?

    臣的问题让裕介嗤之以鼻。

    「跟家乡一点关系都没有,是浩三叫我来的。」

    听到这说法,臣连忙质问是什么意思。对方撇着嘴,一脸不屑地回答:

    「他说我与其过着那样的生活,不如回来让他照顾。真是个白痴家伙。」

    某次浩三到长野市内办事,偶然遇到这个好久不见的哥哥之后深受打击。裕介把卖山分到的钱花光,过着堕落的生活,看不下去的浩三便问他要不要回老家来。

    「他太看重感情了,常常招致反效果。」

    「反效果?」

    「自以为是为了人家好,结果反而害了别人。」

    ——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正经做人了。

    ——白痴。用别人姓名过活的人,还谈什么正经做人。

    裕介对弟弟的提议一笑置之,但浩三仍不放弃说服。嘴上讽刺着诚实又木讷的弟弟,裕介的表情却五味杂陈。

    「那个破烂保险箱用的密码还是我的生日呢。这样叫我回来,不是摆明了要我偷吗?」

    裕介表情夸张,声音却显得无力。从他脸上看得出对弟弟的复杂感情,臣忍不住感叹起来。

    或许裕介真的想重新做人,只是被眼前的债务逼得无路可逃,才会想到偷窃曾听弟弟提起过的公民馆准备金。

    「被骗的人自己也有问题,他叫我回来究竟想怎样?是很得意自己可以保护被万夫所指的哥哥吗?」

    「浩三先生不是这种人吧?」

    这点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被臣教训的裕介更显得烦躁起来。臣看着收起原本轻薄笑容,开始抖起双腿的裕介又问:

    「背叛了他的信任,你有什么感觉?」

    「信任这种东西,是要寄托在更上等的人身上。是他自己找错了对象。你也这么想吧?」

    裕介抓着洗过却仍纠缠、且白色多于黑色的头发继续说:

    「我不需要谁来向我推销正义,也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

    听着裕介焦躁的声音,拿出调查报告的臣忽然想到什么似地问:

    「有一件跟这次事件无关的事……就是关于山难,你可以告诉我吗?」

    「山难?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你大哥过世那次。」

    臣的问题让裕介从鼻腔里嗤笑出来。

    「我可没有杀人。」

    知道自己有嫌疑的裕介直接否认,怪的是臣也相信不疑,所以他摇摇头表示『我没有这么说』。

    「只是听说好像是个悲惨的意外,想知道当时的状况而已。再说也没人知道贤治先生过世的经过。」

    「知道又怎么样?」

    「我没有想怎么样,也不能怎么样。不过你好像没跟任何人解释那件事?」

    即使他真的杀了人,现今的法律追溯时效是二十年。从他离开小镇时起算的话,时效早就超过了。

    「算了,反正时效也过了。有个人听听我的说法也不错。」

    裕介也有社会边缘人共通的特性,说话态度总是夸张。不过听在臣的耳里却觉得,这个男人应该就如他自己所说,不会杀人。

    有道德缺陷的人为了有漏洞可钻,反而比一般民众更懂法律常识。因此通常不会犯下太离谱的罪行。

    「镇上的人都知道我跟大哥发生过争执。像你应该也知道,我搞过浩三的女人吧?」

    看到臣既未肯定也没否定的无言眼神,裕介嗤笑一声,露出有如特摄片坏蛋的夸张表情说:

    「把人叫到山里的不是我,而是我哥。……我的确是搞了浩三的女人,因为我喜欢她。可惜她太不上道,我就用了点强硬手段。」

    先不提对女性施暴之事,裕介并没有杀死贤治,而且被叫出去的反而是他。接收到臣催促的目光,裕介开始滔滔不绝。

    「贤治是个爱面子的人,不能忍受我这种老鼠屎的存在。那一天,他在下着大雨的山上告诉我可以给我钱,只求我离开这里。」

    不耐烦弟弟总是赖在这里不走,贤治拿出温情攻势拜托他赶快离开。结果裕介对他的要求根本置若罔闻。

    「他为什么要专程把你叫出去?」

    「我虽然赖在家里,但平常都到市区闲晃。其实我也不是很想待在这种地方,要给我钱的话,我很愿意离开。我只是不想顺他的意,故意吊他胃口而已,没想到却踩中那家伙的地雷。」

    贤治所选的谈判地点,就是三天后被浩三卖掉换钱的那座山。他对裕介说『我会把钱给你,你看看这座山最后一面再走吧』。

    「还在那边叨念什么这山是代代祖先传下来的财产。这山既不能开发林业也不能种植果树,就是一座普通的山罢了。我就说既然没什么用处,干嘛不早早卖给国家算了,拘泥那些奇怪的体面干嘛。」

    从裕介话中听出点端倪的臣开口问:

    「国家?」

    「现在不是从市区开了一条路直通到这里吗?那条路当时也是一座山。」

    要开发新道路就必须买下那座山才行。当时贤治极度反对卖山,而裕介就对他说了刚才那番话。

    「真的是无聊透顶。比起拘泥祖先留下来的山产,还不如在当时荒凉的镇上开条新路比较实在。可惜那个只在乎尊严的顽固家伙,完全没想到要卖。」

    现在通往这个镇上的道路,原先是丸山家所持有的土地。要把祖传的东西卖掉,这让贤治迟迟无法同意。

    「当时,抱持着源氏流传的土地不能变卖,这种不合时宜想法的人还很多。所以只要拿我当借口来卖山,自然比较不会引起争议。」

    裕介这番不无道理的话让臣瞠目结舌,他随即想起太志说过的话。

    ——你的祖先可是正统的源氏一族。这里原本是战乱中落败或失势的武家,为了藏身所建设的村落,所以再怎么落魄也不能没有骨气。

    以前应该有更多抱持这种主张的人吧。所以对于反对贩卖土地以及贤治自身的挣扎,也就不难理解了。

    裕介自嘲似地继续说:

    「可惜我的话在小镇上没人会相信。因为丸山家贤治说的才是真理,没有人会认为他是为了自己的体面和微不足道的自尊,才延迟了小镇的开发。」

    他说得没错。事实上在裕介这么说之前,贤治一直给人品性端正、如同某种代表性人物的感觉。

    「那么,贤治先生为什么要特地在大雨天把你叫出去呢?」

    「那家伙只是表面上会做人罢了,其实根本是个怕事又脾气暴躁的家伙。关于这一点,你去问浩三就知道了。那天我在小镇上喝酒,刚好身上没钱叫他帮我付,结果他就把我叫到山上去了。」

    有目击者看到他们起争执,应该就是在酒店发生的吧。

    「只要贤治说『立刻』就是『立刻』,你懂这个意思吗?在这种老镇上,老家的长男可是比政治家还要专制,没有人敢反抗他。所以我就反抗了。」

    两人在山中一言不和,裕介打了贤治之后打算离开。

    跟着追上的贤治被泥泞绊脚当场跌倒,裕介骂了一声活该就逃掉了。

    「现在想起来,或许他是跌倒后扭到脚吧。我懒得管那么多,跑回家后就睡觉了。后来听到外面的骚动醒来,才知道大月婆婆的孙子和我哥都因为大洪水遇难了。」

    当时镇民都纷纷议论是不是裕介杀了贤治。知道没有人相信自己的裕介,也懒得管那些谣言散播。

    「还有一点我没对任何人说过。我哥叫我去看山的时候,可是带着猎枪死跟在我身边,还说你要嘛就去死一死,不想死就快离开这里。」

    反正也没人会相信我啦。仍旧笑着说的裕介眼中有微光闪过。臣只是听着他的话然后发问:

    「……那当时的浩三先生呢?」

    高中生的他对情况到底了解多少?从他现在热心开发小镇的态度看来,可以想见从前是个聪明的青年。

    「他也不相信你说的话吗?」

    臣的疑问令裕介苦涩地皱起眉头。

    「我被赶出这里时,是浩三把卖山的钱给我的。还说虽然很对不起,这些钱你就忍着收下吧。」

    你明白我当时的心情吗?裕介的质问让臣说不出话来。

    「他什么都知道,连大哥想对我做什么也知道。反正黑锅让我一个人背就好,所以才会叫我忍着收下,卖掉山产赶我出去。」

    当时不动产的价格小有涨幅,浩三给裕介的钱足以让他游手好闲十几年。虽然浩三要他拿着那些钱去做点小生意,裕介却把钱都花在吃喝玩乐上面。

    臣终于了解,浩三为何极力想用自己的方法解决这件事的心情了。除了对这个背负所有黑锅的兄长有着罪恶感之外,他也对兄长的自甘堕落感到力不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