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去告我。”因卡希罗慢慢走到他桌边，温和地与他对视，“但是在你告倒我之前，强迫他人使用致幻剂这个罪名，我可以让你把牢底坐穿。”

    “要试试我们谁快吗，愿风裁尘会长？”

    愿风裁尘震惊地瞪大眼。他简直不敢相信，他在两天内——严格来算根本连二十四小时都没有满的时间里，接连被两个人威胁了人生安全！

    还他妈是因为同一件事！

    “……所以，你想怎样？”

    因卡希罗微微一笑：“我们谈谈，像普通病患家属和主治医生那样？”

    ——tbc——

    对，就是这么戒毒，全程无痛不需要啪啪啪。所以，这就是为什么推多要选择自杀，并反复强调自己剩下的时间。

    至于这两个方法……我已经尽量让它们符合普通逻辑了。不要就这个问题讨论文娘的智商，毕竟全息网游本身就是一个很狂妄的想法，你不能站在一条可疑的理论上去论证另一条理论的合理性。

    ≈你怎么看？≈

    愿风裁尘：你姐姐说要爆我头。

    愿风裁尘：你老公说要我坐牢。

    愿风裁尘：你怎么看，推多前辈？

    狄亚奇：把所有针管插到你脸上。

    【sec八十三】

    因卡希罗首先说：“裁尘会长，推多加入您的公会多承蒙您照顾，平日也多提及您的事情。所以我想能被推多信任着的您一定是可靠的人，今天才冒昧少来打扰。”愿风裁尘翘着腿坐在沙发上：“你可以尽量说得简洁一点，我并不是西塔尔的贵族。”“好吧。”因卡希罗笑了笑，收起了与圈里人的虚以委蛇，单刀直入地开口，“为什么营养剂中会混入致幻剂这件事我就不过问了，毕竟现在哪儿的饭都不好吃。我只想戒掉推多的瘾然后终止致幻剂的注射，这一点您愿意答应吗？”愿风裁尘挑起眉：“你也说了现在不好混。我是拿人钱财替人做事，如果你的要求我不能答应呢？”因卡希罗微微一笑：“西塔尔一号重犯集中营欢迎您。”“……”愿风裁尘，“为什么不是用钱来说服我？”“我认为您不是那么庸俗的人，”因卡希罗露出八颗洁白的牙齿，语调轻松，“更何况，钱可以无限，但命却只有一条。您认为我说得对吗？”愿风裁尘……他竟然无言以对！“我以前真是小看你了。现在来看，能在西塔尔这么黑暗混乱的圈子里爬得这么高这么稳的人，都不会干净到哪里去。”愿风裁尘站起身，无不嘲讽地说，“希望你不会做出什么欺骗推多前辈的事。”因卡希罗是看起来就让人觉得阔绰得天真的人，游戏中大部分人对他的印象都是“钱多人傻”这个词，即使后来在现实见到真人愿风裁尘也没有改变对他的印象。羡慕他手中的财富羡慕他的好运嫉妒世道的不公，直到今天再看到这个笑容无懈可击的青年，愿风裁尘才忽然觉得可怕。但更可怕的是，推多前辈对这一切知晓多少呢？是否在他心目中，因卡希罗也是这样一个干净得如同阳光般的存在？“我的一切都属于他，”因卡希罗微笑说，“如果他想知道，我不会有任何隐瞒与欺骗。”愿风裁尘冷冷撇了一眼。这话听着感动人，实则有很大的漏洞，也只有玩儿惯了勾心斗角的那一类人才能够面不改色地说出来，好像给人许下了多么可贵的承诺似的。因卡希罗说他会坦白的前提是，狄克推多自己提问出来。但如果一开始就不知道的事，又何从去谈提出疑问呢？可是愿风裁尘没有任何立场说因卡希罗什么，因为对方的身份是伴侣，而他只是朋友。“事实上，我也一直在帮推多前辈想办法，”愿风裁尘打开自己的电脑说，把昨晚对奥菲莉娅说的话大致重复了一遍，“可惜我到现在都没有找到合适的匹配血型。推多前辈的血型太罕见了。”愿风裁尘这么对因卡希罗说是希望他能有什么特殊门路，弄到一些公开信息里查不到的秘密。但那家伙犹豫了一下，竟然也捋起袖子把手臂递过来，“检查一下我的可不可以吧，裁尘会长。”愿风裁尘气笑了：“你这么有名的人物我会漏掉？我早看过了，你们血型不合适，别来凑热闹。”“哦，”因卡希罗淡淡说，“那上面是假的。”愿风裁尘：“……”“我从十五岁起，就从没生过病进过医院。”因卡希罗告诉他，“唯一一次到医院查血型是我母亲患病那一年，我的血型被检测出来无法提供给母亲。就算那一次，为了保密性我们也抹掉了医院的记录。”“现在再来试一次吧，说不定我就能救推多一命呢？”因卡希罗劝说道。“基本没可能。”自从在奥菲莉娅那儿得到了贵族血这个消息后，愿风裁尘就从没对因卡希罗抱有过期望。非要一家人才行，他无非就是想捡个私生子的漏，毕竟大家族里谁没在外面流落几个私生血脉？但因卡希罗会和推多前辈是兄弟吗？别开玩笑了，奥菲莉娅前辈好歹还有眼睛和推多前辈比较相像，因卡希罗哪儿像？那简直是差得南辕北辙，别说兄弟相，这两人站一起连夫夫相都没有好吗！因卡希罗放下手：“监狱……”“好好好，我查一下，”愿风裁尘抽着嘴角答应下来。他觉得因卡希罗就像脑子有病，非得被人抽管血才开心。因为想赶着下班，但又不能让因卡希罗看出自己的敷衍，医生抽了血后拿进实验室，把血液样本放在仪器里检测，然后转头对因卡希罗说：“好了，结果明天就会出来。到时候我通知你，今天先回去吧。”因卡希罗不是很懂这些，他只记得昨天奥菲莉娅似乎也在实验室里呆了很长时间，以为这里检测血型真的需要很长时间，于是点了点头：“好的，麻烦了，裁尘会长。”“现实里就不要那样叫我了。”愿风裁尘说，脱下穿在外面的工作制服随手挂在办公室衣架上，“既然查了我的资料那你也应该知道，我叫安其罗。”“好的，安其罗先生。”因卡希罗跟在他后面，“安其罗先生，我可以再问个问题吗？”“什么？”医生拿出钥匙准备锁上办公室。“血样检查的结果，不会被其他人看到吧？”听到这话，医生手中动作顿了一下，扭头探究地看了他几眼，这才保证道：“放心，那是我私人实验室，就算是助手在经过我本人允许之前也不能进入。我不会泄露给第三个人的。”“那我就放心了，”因卡希罗笑起来，“今天打扰了，那我就先回去了。”第二天一早愿风裁尘去实验室拿昨天的检测结果，他抽出打印单随意扫了一眼，打算给因卡希罗打个电话。……等等！愿风裁尘觉得是自己眼花了，他好像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医生重新展开那张单子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然后又对着仪器上的显示认真核对了一次——864％？匹配度居然是864％？！愿风裁尘抓着单子的手颤抖起来，好像被巨大的惊喜砸中。这、这真的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愿风裁尘立刻放弃了给因卡希罗打电话，转而联系了留下联络方式的奥菲莉娅。和对方说话的时候，愿风裁尘感觉自己的声音都在忍不住颤动：“奥菲莉娅前辈，我找到第二个人了！匹配度达到864％，给推多前辈换血绝对没有问题！”那头的奥菲莉娅一愣：“这不可能……”“不会有错！你们都有救了！你准备一下，我今天下午就可以安排手术！”那端诡异地沉默了一会儿，奥菲莉娅平静地开口：“是因卡希罗对吗？”正匆匆走出实验室的愿风裁尘没空多想，顺口就问：“你知道？”真奇怪，谁告诉她的？因卡希罗吗？“你现在在哪里？”奥菲莉娅问道。“办公室。”愿风裁尘回答，“我要安排一下，这件事不能让他们起疑。”“这件事因卡希罗知道吗？”“他不知道。我还没给他打电话。”愿风裁尘推开办公室的门，抓过架子上的衣服。“很好。不要告诉他，我马上过来。”然后奥菲莉娅就挂断了电话，愿风裁尘还愣了一下。他一边套上白色的制服一边疑惑地心想——说得没错，他还没告诉因卡希罗这个消息，那么奥菲莉娅是怎么知道第二个人是因卡希罗呢……等等，他是不是忽略了什么？坐到桌前打开电脑的愿风裁尘忽然身体一僵。昨天奥菲莉娅好像说过，只有血亲才能符合换血条件，所以他发现了奥菲莉娅和狄亚奇之间的秘密，那么因卡希罗……百分之八十六点四的匹配度——他们是兄弟！愿风裁尘一瞬间觉得脑子炸开了。开什么玩笑！那两人前几天才结婚啊，说是兄弟的话，也太荒诞了一点？盯着已经打开的光屏，愿风裁尘脑子一团浆糊。他思考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冷静下来，颤抖着手去点开与仪器连接的窗口。他需要证据来推翻这个论证，比如，dna鉴定……等待答案出来的时候愿风裁尘从来没有觉得这段时间是这么的漫长，他的心一直高悬在空中，一不小心就会跌下来摔得血肉模糊。等待还有十秒。十，九，八……一定是奥菲莉娅弄错了。愿风裁尘心中暗道，864％那么高的匹配度血缘的话只有极近的关系才能达到，但是因卡希罗和狄亚奇一点也不像。三，二，一。一定不可……看到结果那刻愿风裁尘大脑一片空白，直到身后忽然一股力将他的头狠狠摁到了桌面上，太阳穴被冰冷的枪口抵住。不需要一秒，他的脑袋就会真的炸开。“你擅自做了什么。”身后奥菲莉娅的声音冰冷如霜。愿风裁尘缓过来神，讷讷道：“他们是血缘兄弟……”“他们不是！”奥菲莉娅咬牙道，低声厉吼，“现在！马上把你电脑里所有信息全部销毁！不，把你的电脑格式化，否则我立刻送你去地狱！”“等等！”愿风裁尘有些慌了，“我电脑里还有很多重要资料，我不能把它格式化！”“那我就送你去地狱。”奥菲莉娅的声音一刹那变得无比阴寒，她毫不犹豫扣动了扳机，愿风裁尘只感到太阳穴剧烈一麻……枪里没有子弹。愿风裁尘以为自己死定了，晕了很久才反应过来奥菲莉娅开了空枪，他还活着。劫后余生的医生被摁在桌上大口喘气，从没觉得能够呼吸是这样可贵的事。“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删除电脑上所有资料记录。”填弹声，上膛声，“或者死。”“愿风裁尘，不要考验我的耐性。我说过，你是最好的医生，但不是唯一一个。”“我删，我删！”愿风裁尘急切地举手妥协，然后当着奥菲莉娅的面彻底删除了刚才的全部记录，包括实验室那边那台检测仪的工作数据和结论。衣兜里那张数据单也被用打火机烧成灰烬撒进了水杯里。威胁着他生命的枪终于挪开，愿风裁尘感觉自己像从鬼门关走了一遭。背上全是冷汗。“听着，愿风裁尘。”奥菲莉娅仍然用那副阴沉的嗓音警告，“今天的事烂在你肚子里，如果有一丁点儿消息走露，我就让你的尸体烂在你母亲门前。”“好。我绝对不会说出去，不要连累我的母亲。”愿风裁尘冷汗涔涔，恨不得指天发誓。奥菲莉娅轻飘飘看了他一眼，脸色终于缓和了些。愿风裁尘感觉自己似乎踩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大漩涡，他声音干涩得要命：“你、你早知道他们是兄弟？”观察到奥菲莉娅一瞬间的眼神改变，愿风裁尘慌忙再次举起双手：“我就是问问，没别的意思。这里说话不会被其他人听见的，我保证！”愿风裁尘的办公室里确实没有监控器和监听器，这也是奥菲莉娅敢如此大胆的原因。“是，我知道。”她回答。亲耳听到这个答案的感觉又不一样，愿风裁尘想到前不久因卡希罗一个人站在婚礼上，后来推多前辈告诉他他们还是结婚了……他忍不住吞了吞唾沫：“那——推多前辈知道吗？”“他也知道。”知道还——！愿风裁尘及时制止了自己脱口欲出的话。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么久以来推多前辈一直对感情的事都采取回避态度了。“那因卡希罗呢？他知道吗？”如果因卡希罗也知道，那么这就是一场你情我愿的……愿风裁尘无法说出那个禁忌的词。直到同性婚姻已经普及的今天，那依然是不被道德与法律包容的行为。“他不知道。”奥菲莉娅用手撑住额头，似乎非常疲惫，“他什么都不知道，你也不要让他知道。就这样就好。就这样就好……”愿风裁尘看着她，心中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他主观上一直认为是因卡希罗花言巧语哄骗了推多前辈，但为什么现在他反而感觉，是推多前辈隐瞒诱骗了因卡希罗？见鬼啊！最后愿风裁尘面色沉重地纠结了许久，最后咳了一声：“奥菲莉娅前辈，你应当知道，在西塔尔的法律上，近亲结合是……是犯法的。”这个秘密让愿风裁尘感到震惊，而当事人的知情更让他感到害怕。近亲结合带来的是畸形的后代基因，因此西塔尔明法禁止公民三代血缘内缔结婚姻。可是如果当事人愿意，他又能说什么呢？也难怪奥菲莉娅对这件事的反应如此激烈了，如果这个秘密暴露出去，因卡希罗一辈子恐怕就毁了。“放心，既然是推多前辈自愿的，我不会说出去，也不会有什么看法……反正男人又不能一起生孩子。”愿风裁尘推了推眼镜，冷静地说，“现在解决致幻剂的事要紧。你们两个下午带人过来吧，我安排换血手术。你们两人分别换一半的血基本没问题。”“不，愿风裁尘。”奥菲莉娅抬起头，拒绝了他的提议，“不能把因卡希罗牵扯进来。我一个人就够了。”“检查血型匹配度是因卡希罗自己提出的，他应该不知道只有血亲才能匹配推多前辈的血型这件事吧？”愿风裁尘据理力争，“那么就算换了血他也不会知道他和推多前辈是兄弟这件事！我不可能让你一个人去换推多前辈的血，代价太大了！”“你不明白，愿风裁尘。这不仅仅是……近亲结合的事，这趟水很深，因卡希罗身上的秘密一丁点儿也不能泄露出来，甚至为了封住它就连因卡希罗本人也不知情。”奥菲莉娅慢慢站起来，轻轻拂了拂刘海，“狄亚奇这么多年都是为了它，你这样做，会让我们十多年的努力全部功归一篑。我们真的，一点险也冒不起，就算死，我和他也要守住那个秘密，否则我们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所以，去告诉因卡希罗他的血型匹配度为零。敢把他扯进来，我，狄亚奇，我们会在死前送你下地狱。”身形高挑的女人用枪指着他，目光仿佛在看一件死物。隔着一张茶几的距离愿风裁尘都感觉脑门发凉，他举起手，叹气：“好，听你的。下午我联系你你就过来吧。”奥菲莉娅默然凝视了他半晌，才放下枪，朝门口走去。愿风裁尘大感意外：“今天不翻窗了？”“白天，外面街上有人。”“但你刚才不是翻窗进来的吗？”愿风裁尘感到奇怪地问。“来的时候早。现在公车系统已经开始运行了。”奥菲莉娅回答。“但外面有监控，”愿风裁尘指指门外，“只出不进不会更奇怪吗？”“今天下午因卡希罗要送狄亚奇来这里，你让他抹掉今天的监控记录。”奥菲莉娅回头看他，“对了，找一个不让因卡希罗和狄亚奇怀疑的理由来这里。不要让他们知道换血戒毒的事。”“只要在这里看见你，他们就会怀疑吧？”愿风裁尘说，感觉这个要求有点难以满足。“f系列药剂，简称失忆剂。”奥菲莉娅说，面对他，从外面拉上了门。医生在座位上坐了许久，他在沉思。不管奥菲莉娅他们在忌惮什么，不管这是什么浑水，他都不愿意让狄亚奇死，也不愿意让奥菲莉娅死。最终他做出了决定，拨通了因卡希罗的通讯器：“因卡希罗。”“早上好，安其罗先生。”视频那头的因卡希罗笑吟吟地向他问好，“是结果出来了吗？”“是。”他看了看那边环境，因卡希罗在室内，“推多前辈在你附近吗？”“没有，他还在睡觉。”“那好。恭喜你血型通过匹配标准，下午带他过来换血吧。对了，这件事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我会找合适理由瞒过推多前辈的。”“好。”因卡希罗点点头，他也不是很想让推多知道自己给他换血的事情。愿风裁尘准备挂断，这时因卡希罗那边楼上传来动静，因卡希罗回头看了看，问他：“推多醒了，你需要现在就和他说吗？”愿风裁尘想了想，点头：“也好。”因卡希罗上楼，告诉才起床的狄亚奇医生找他有事要说。狄亚奇诧异地挑起眉：“他找我？”“早上好，推多前辈。”愿风裁尘咳了咳，因为对面的人还穿着睡衣。“什么事？”狄亚奇问，话音落就被因卡希罗用外套罩住。“推多，小心着凉。”“是这样，在自由联邦那两年我交给你的复健方法有在坚持练习吧？”愿风裁尘说的是关于腿伤的事。那时候耶伦萨带狄亚奇来找过他，狄亚奇拒绝了安装义肢的提议，最后愿风裁尘就把那套复健术教给了他。虽然这样康复的几率小，但总比没有要好。“回来西塔尔就没有了。”狄亚奇说，“没有意义。”“下午过来我看看。”愿风裁尘说。“不。”狄亚奇拒绝，“你知道，这根本没有意义了。坐轮椅也挺好。”“我是医生，让你过来就过来。”愿风裁尘直接道，“愿不愿意恢复腿是你的事，但我的工作是负责你的健康，除了腿我还要检查你的其他方面状况。”狄亚奇懂了。腿伤是借口，真相恐怕又是大王子那边有什么新命令需要通过愿风裁尘来传达。“嗤。”狄亚奇冷笑，但也没有再拒绝。下午奥菲莉娅先到，愿风裁尘把她安排在隔壁房间。那里有一台和主手术室一模一样的用于换血的仪器，并且用特殊的墙壁阻隔，奥菲莉娅这边可以看见主手术室中的情况，但那边看不到这里。奥菲莉娅躺在仪器上，看着因卡希罗推着狄亚奇走进来，愿风裁尘对狄亚奇说了些什么，然后突然后面的因卡希罗抬手敲晕了狄亚奇。愿风裁尘给病人注射了安眠剂，然后和因卡希罗一起把人抬到和她一样的仪器上。因卡希罗离开房间。但他似乎又在外面招手，因为愿风裁尘回头看了一眼，也跟着走了出去。过了一会儿，他才重新回来开始着手准备换血。听到仪器启动的声音，奥菲莉娅终于抵挡不住安眠剂的药效，闭上眼睛沉入了睡眠。太好了，她的弟弟们都能得救了。

    ≈……≈

    愿风裁尘：当个医生搞得跟007似的。干完这票我再也不从医了。

    【sec八十四】

    奥菲莉娅睁开眼时，视野上方是明晃晃的灯光与愿风裁尘的脸。

    “感觉如何？”对方问。“有点晕。”

    奥菲莉娅说着，从仪器上坐了起来，看了看全身，“其它没什么特殊感觉。”

    说完她就准备下地离开，医生拦住了她：“等等，你先不要出去。”奥菲莉娅转头看他：“为什么？”

    “因卡希罗还在外面等，你出去会被他看到。”愿风裁尘说。“你也不想被他怀疑为什么推多前辈换血的时候你刚好出现在这里吧？”奥菲莉娅回头看了一眼房间中还躺着仪器上没有动静的狄亚奇，想了会儿觉得愿风裁尘说得对：“那你是怎么和他说的？”“我只说找到了血型符合并且愿意免费提供帮助的好心人。他问我是谁的时候我告诉他对方不愿意透露身份，他就没有继续追问了。”愿风裁尘面不改色说道。其实根本没有这么麻烦。在关于医学上的事因卡希罗要比奥菲莉娅好糊弄多了，他不知道贵族血甚至不知道戒毒换血究竟有哪些要求，愿风裁尘只换了他一半血没有告诉他还有另外一个人的事他也从未怀疑过。“那我在这里等他们走了再出去。”奥菲莉娅说。愿风裁尘点头，然后又去另一边房间叫醒同样躺在仪器上的因卡希罗。“唔，好了？”因卡希罗睁开眼问。“手术很成功，没有任何后遗症。”愿风裁尘说，“不过这件事不要告诉任何人，如果以后你有哪里感觉不对劲，就立刻来找我。”“好的，多谢安其罗医生了。”因卡希罗微笑着说。愿风裁尘取下连接在他身上的各种胶管，面无表情道：“我给推多前辈注射了一点f三号药剂，来这里的事他不会记得，你别说漏嘴了。”“好的。”因卡希罗迟疑了一下，“那个药剂不会对他有什么伤害吧？”“没什么伤害，你偶尔也会突然忘记自己上一秒在做什么。这都是很正常的。”愿风裁尘说，“好了，跟我去隔壁带他回去吧。”因卡希罗跟在医生身后走进隔壁的房间，把仍然陷入昏迷的青年挪到轮椅上，用安全带固定好后就准备离开。在走出房间的时候，因卡希罗再次回头：“安其罗医生，以后停止致幻剂的使用，推多就没问题了对吧？”“对，只要别再让他碰致幻剂就没事。”因卡希罗点点头。一直到回到家里狄亚奇都没有醒，因卡希罗把他抱到床上，盯着看了会儿，拿出通讯器联络奥菲莉娅。“下午好，姐姐。”“是准备好了吗？”那头的奥菲莉娅问。“是的，推多已经睡了，你快来吧。”因卡希罗看着躺在床上的人说。“我马上过来。”只是换血的话还存在着复发危险，因卡希罗无论如何也要把致幻剂带给推多的危险抹去。那就只有，换血和消除记忆双管齐下了。目前已知能消除人类记忆的唯一药物是f系列药剂，也称为失忆剂。但这种药剂最新研发的效果也最多只能清除两天前的记忆，因此安其罗医生没有考虑过用它来治疗。但是，因卡希罗还知道一种非药物的消除记忆方法。……天启。天启是唯一能把人类意识上传到虚拟世界的智脑，在她的世界里，一切都变成了可以修改的程序与数据。在进入dl中时，玩家会受到特殊系统的保护上传全部基础数据，游戏中反复改变的只是保护层外的附加数据。但是一旦脱离dl游戏系统，那种保护机制就不再存在，天启可以像修改自己的程序那样任意修改被上传上来的意识。包括，添加或删除一个人的记忆。更可怕的是，这种修改没有任何限制。每一个上传意识的人在天启面前都没有秘密可言，在进入虚拟世界那一刻他大脑的一切就全部送到了天启手中。这就是为什么雷因斯要死守天启，宁愿毁灭也不会把她交到西塔尔王室手中的原因。dl在全世界有数十亿玩家，一旦天启落入野心家的手中被解开游戏的保护机制，那么这数十亿玩家就等于成了提线木偶。这并不是创造天启研发dl的初衷。因卡希罗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竟然会用到天启这个禁忌的功能。而且对象还是他的爱人。因卡希罗抱着他的游戏装置坐在床边，手指放在狄亚奇的脸上轻轻描摹对方的轮廓。二十分钟后，奥菲莉娅到了。“你让开。”她说，然后拿过因卡希罗抱在怀里的游戏装置熟练地戴在狄亚奇头上，问，“确认线都连好了？”因卡希罗检查了一下：“嗯，没问题。”“让天启出来。”奥菲莉娅说，“然后你出去。”“为什么我要出去？”因卡希罗顿时不愿意了，看样子很想扒住床沿不放，“我媳妇儿，我要守着！”“你可以选择自己出去或者我送你出去。”然后因卡希罗就被奥菲莉娅“送”出了房间。外面的所有事狄亚奇都不知道，从他有意识起他就站在空无一人的房间中。黑暗中只有一扇小小的窗，窗外人来人往。他踮起脚来也够不到那扇小窗的窗沿，有人站在窗边，投下一片巨大的阴影。狄亚奇觉得这一切似曾相识，但他已经记不清那时发生了什么。在和父亲去了自由联邦，他就一直呆着这样的地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那个小窗是联通外界的唯一出口。透过这个窗口，那些人对他说：狄亚奇，你的母亲疯了。真可怜啊。狄亚奇，你的父亲去世了，真可怜了。狄亚奇，你自由了。真幸运啊。那个人寄来邮件问他——“亲爱的dl，你有没有特别恨的人或者地方？我好讨厌西塔尔啊，但我哪里也去不了。怎么办。ll”他最恨的人？他最恨的地方？是自由联邦呢，还是西塔尔呢？真是难以选择。“路德维希，把你留在最讨厌的西塔尔，你会恨我吗？”“不会。狄亚奇做什么都不讨厌，我最喜欢你了呢。”然而这些对话并没有发生，而是他在日日夜夜荒寂中的幻想。他没有机会问出那一句话，也永远等不来对方的回答。路德维希，把你一个人留在最讨厌的地方，你会恨我吗？路德维希，假如我让你不再是你自己，你会恨我吗？毕竟你所承担的这一切，本该是属于我的。狄亚奇仿佛走了很久，他穿过了闪烁着记忆碎片的长长回廊，以为就这样走到天荒地老时间尽头时，他看到了尽头。还有坐在阳光下的那个男孩。“狄亚奇，以后长大了，我们还在一起好不好？”“你傻吗，我们是兄弟，不在一起还能去哪儿？还有，叫哥哥！”“可是你才大我三个月啊。”“大三个月也是比你大，怪舅妈把你生得晚咯。”狄亚奇就站在那里，看着男孩和空无一人的身边说话。灿烂的阳光洒在男孩黑色的短发上，镀出了一层虚假的金芒，对方突然安静下来，缓缓回头，他烟灰色的眼睛里什么也没有。所有阳光下的东西，最终都会消亡。狄亚奇，丢了路德维希你后悔吗？后悔……为什么要后悔？至少因卡希罗过得还不错，这样就够了。“狄亚奇。”狄亚奇一愣，这是……天启的声音？他回身一瞬间，天启伸手捧住了他的头，望着他。“狄亚奇，你是不是一直放不下当年放火离开的事？”“……你偷看我的记忆？”狄亚奇面无表情看着她。“对，我需要在你的记忆里找我需要的东西。”天启如实回答，“以后不用难过了。你觉得欠他的，马上就会还给他了。”“什么……”狄亚奇睁大眼，他视野中的一切开始崩溃。那些鲜艳的碎片纷纷飞扬，让人感觉仿佛在向地狱无限坠落。他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明白过来的下一刻他就忘记了上一秒所发生的所有事。“天……天启……”天色变晚，天启的工作早就完成了，但狄亚奇还没有醒。奥菲莉娅不放心就这样回家，打算去收拾客房在弟弟家歇一晚守到狄亚奇醒为止。目前为止最大的担忧就是害怕删除记忆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其它不能触碰东西，天启虽然操作精密准确，但人的大脑是这个世上最为复杂的东西。因卡希罗一直坐在床边，他把游戏装置放得远远的，打开电视调到自然节目。“推多，你为什么喜欢看大鱼吃小鱼。今天没有海洋世界，看狮子吃羚羊好么？”“推多，你再不起床我就睡了。”“推多……”因卡希罗回头，想要掖被子的手悬在半空。躺在床上的青年用那双烟灰色眼睛安静地看着他，不知道已经看了多久。因卡希罗立刻丢开遥控器，想往床上爬：“你终于睡醒了啊推多！我等你等得头发都枯了，不信你看！”他都做好接一巴掌然后被对方嘲讽活该长了一脑袋黄毛的准备了，但是青年却忽然从床上坐起来，狐疑地盯着他：“你是谁？”因卡希罗：“……哈？”活了将近三十年，因卡希罗经历过最崩溃的事有三件：爹死了，娘没了，追了那么多年的媳妇儿……清零了。此刻因卡希罗最想做的事就是冲出去开门喊奥菲莉娅，但现实是他一根手指也动不了。看到狄亚奇陌生的目光他就脑子一片混乱，什么也做不了。怎么、怎么会这样呢？半分钟后，狄亚奇掀了一把刘海，翻白眼：“白痴，骗你玩儿的。看你被吓得。”“……”因卡希罗张口，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推多，可以不骗我吗？我会崩溃的。”狄亚奇扭头看他，突然冷笑了一声，伸手盖住因卡希罗的额头，凑到他面前：“别骗你？不骗你，我怎么知道你删我记忆了呢？你要反驳说没有吗，因卡希罗？”“啊？”因卡希罗眨了眨眼，“你这么快就发现了啊？”“我只是怀疑。但刚刚你的表情出卖了你。”狄亚奇冷笑说。因卡希罗：“咦。”脸没管好，卖主人卖得太快了。“告诉我，你到底删了我什么记忆？”狄亚奇眯起眼冷声质问。因卡希罗想了想——告诉推多他们删了他使用致幻剂的记忆？这跟不删有什么区别！“呃……总之就是一些你知道了会打死我的事。我能不说吗？”“你不说我也会打死你。”“那你打死我吧。打死我也不告诉你。”“……”“推多？”“……”“推多，你真的不打我？”“……”“推、推多，你生气了？别不理我啊，我真的不能和你说，不然就不会擅自删你记忆了。你打我吧，别不理我啊！”“你烦不烦。”狄亚奇不耐烦地转身背对他，“仅此一次。”“啊？推多你说什么，我没听清！”因卡希罗爬到他身上想把人掰过来，“推多你再说一次行不？”“我什么都没说！”狄亚奇特别烦地拍来他的手。“又骗我，你刚刚明明说‘仅此一次’了，是不是不计较这次的事了？”“你听清楚了还来问我！因卡希罗你脸疼不疼！”狄亚奇暴躁地掀开被子对他吼，如果不是腿不能动他早把这个得寸进尺的家伙一脚踹下去了。闻言因卡希罗立刻摸了摸自己的脸，想了一想，严肃道：“不疼。”“我就是想听你说原谅我的话，再说一次吧推多？”“给我从床上滚！下！去！”奥菲莉娅默默站在房门口听了许久，又端着水杯走开了。看来之前担心被狄亚奇察觉端倪进而逼供的事……是自己多虑了。

    【sec八十五】

    狄亚奇一直都知道天启拥有修改人类记忆的能力，只是从未想过有一天这种事会发生在他自己身上。因卡希罗删除了他的记忆……到底删除了什么呢？还真是让人惶恐不安。狄亚奇很害怕是自己告诉了因卡希罗某些不能说出的秘密，然后被对方隐瞒下来。他一点一点清理还记得的事情，一点一点排除，可惜最后仍然没有找出答案，倒是想起一件事——他是要杀掉约拿的。为什么想到要杀约拿呢？狄亚奇狐疑地思考半晌，最后遗憾地想起了答案：这是为了保护因卡希罗，稳固他在西塔尔的重要性。这么做的原因是因为他曾经想要寻找的那份协议早在十五岁那年就被路德维希拿走，迟到了十四年的他现在无事可做。狄亚奇查了约拿近一年的行程，发现他有很固定的出行规律：每天上午工作，工作地点不明；中午在各个餐厅约美女吃饭，下午出没于各大公共场所猎艳，勾搭漂亮妹妹；晚餐逛酒吧，零点前回家。真是再容易下手不过了。狄亚奇又想起因卡希罗的行程，发现如果想要刺杀因卡希罗的话要困难很多。因为这个人，每天早上六点到七点在小区附近晨跑，一个月有二十五天时间呆在家里，剩下五天早上八点出门晚上八点回家，期间全部时间在国科院度过。因卡希罗住的是特意安排给贵族的高档小区，保安级别是一等一的强，会发生他人恶意伤害事件的可能性基本为零。如果约拿和因卡希罗一样爱蹲在窝里长蘑菇的话狄亚奇或许会很困扰，然而约拿并不是，他喜欢在外面花天酒地。狄亚奇思考着什么时候动手比较合适，因卡希罗前不久才上完班，等下一次还要很久，他需要一个甩开因卡希罗独自出门的合理借口。其实真要等因卡希罗下一次上班再动手也不是不可以，不要说等一个月，就算多等个一年都没问题。但狄亚奇总是感觉莫名不安心，希望这件事越快动手越好。这是为什么呢……难道自己有强迫症？狄亚奇百无聊赖地胡乱按着电视频道，感到有些烦躁。这时，天启忽然冒出来，伸手在空中点开一面半透明的屏幕：“狄亚奇，医生的短讯。”“什么东西？”狄亚奇盯着电视巨大的立体光屏不耐啧了一声。“推多前辈，今晚八点开始大竞技排名赛，你要参加吗？”天启一板一眼地把短讯内容念出来，然后抬头看坐在沙发上的青年，“狄亚奇要去么？”“我打个屁，大竞技赛场在天族王城，我过去是参观天族监狱的吧！”狄亚奇恼火地说。这很明显是游戏的制衡手段，如果他和奥菲莉娅去参加大竞技，满级虐小号拿冠军根本毫无悬念。所以上亿罪恶值名字红得发黑的他去不了，未公开种族不被天族npc认可的兽人族奥菲莉娅也去不了。天启似乎早料到他会如此回答，于是继续念到：“如果不能参加，那么您愿意上游戏来帮我们参考一下队伍和技能配置吗？署名，愿风裁尘。”狄亚奇想了想，谨慎地瞅了一眼安静的二楼，低声问天启：“天启，因卡希罗呢？”“因卡希罗在书房工作。”天启诚实回答。狄亚奇放心了：“回信给他，我马上就来。还有，因卡希罗如果要出来了记得提醒我，也不准给他打小报告说我在游戏里！”天启：“哦。”狄亚奇动作迅速地爬进了游戏舱，连接大脑准备抓紧时间登入游戏。那天删除记忆的事件之后，得寸进尺不要脸的因卡希罗开始给他的游戏账号也设定了时间上限，理由是不能让他过度沉溺游戏。沉个鬼啊！有本事晚上别拉着他一起上游戏刷副本！重新解开账号限制这种事对狄亚奇简直小菜一碟，但他也不能让因卡希罗发现他干了这件事，不然对方很可能直接剪断游戏舱的连接线。和因卡希罗比谁更无耻，他狄亚奇真的从没有赢过。狄亚奇登录游戏的时候愿风裁尘还没上线，他赶紧去刷了个副本拿饲养英灵的高级材料，出来时愿风裁尘终于找上了他。『好友』愿风裁尘：推多前辈，我在公会里面。狄亚奇翻了翻背包，发现他的传送卷轴莫名其妙全都不见了……不用想也知道，动得了他账号的人除了因卡希罗也没有其他人。真是个恶毒的男人，居然藏他的传送卷轴。以为他没有卷轴就玩不了游戏吗！狄亚奇脱光装备，直接从副本门口的悬崖跳了下去，然后复活回公会。看到他从复活点里走出来，正等着他来的愿风裁尘和站在一旁的我有一只小召唤很是惊讶。“推多前辈，你被人杀了？”“不，没传送卷轴了而已，死回来比较快。”狄克推多说，“我刚刚那个副本离这里比较远。”“吓我一跳。”小召唤说，“我就想嘛，现在这游戏里还有谁能杀得了你。”“你们两个今晚打大竞技？”狄亚奇直切主题，连一个多的标点符号都懒得多费口舌。毕竟他要随时提防着因卡希罗从书房出来，上个游戏就跟打游击似的。“对。现在大家水平都升到了一百三十五级左右，我们两个这样的组合，该怎样胜率最大？”愿风裁尘问。狄克推多沉吟了片刻，开口：“竞技场允许使用战魂，你们俩的战魂分别是什么来着？”“红色，冰霜使者。”愿风裁尘说。“紫色，狂风虎纹蛛。”小召唤回答。“冰霜使者是控制流还是输出流？”狄克推多转头问愿风裁尘。“输出，攻击值有两万五。”愿风裁尘说，“但也有一个减速的被动。”狄克推多点开两人的属性看了看，说到：“有控制有输出，只是没有奶妈。你们两个都把‘亡灵归来’这个技能点上，这是召唤师的王牌技能之一。然后……盾召和毒召这个搭配就很好。”“但是这样我们输出就有点无力，遇到弓剑组合怎么办呢？”小召唤问。弓手与剑士是六大职业中的输出主力，它们一个是远程，在召唤师技能触及不到的地方；一个是高爆发高敏捷，打一枪就跑的滑溜角色，遇到走位风骚的剑士召唤师根本命中不了。时间一到，以伤害论输赢的话盾毒组合必输无疑。狄亚奇对小召唤说：“你是攻击防御生命541比例吧？”“嗯啊。”小召唤点头。“用属性重置卷轴重置你的属性。”他说，“攻击体力82比。”“啊？不要加防御了吗？”小召唤诧异地问。“你不用，你负责输出。”然后他又转头对愿风裁尘说道，“你带恐惧打击和黑暗锁链两个控制技能，其它全部换成盾技。”“可是我没玩儿过暴力……”小召唤正说，结果被狄亚奇打断，“白痴，我有说让你转暴力吗？你带亡灵归来这个复活技能就可以了，剩下的什么扣血高就选什么，放血流你比较熟。”“你们组合的缺陷在于速度，但你们正好有速度型的控制英灵。愿风裁尘你的任务是随时和矮子在一起保护好她，你们两个站在蜘蛛背上保持移动速度，冰霜使者保持远程输出。”“如果我们三个在一起，被一锅端了怎么办？”小召唤担忧地问。“你怎么不问分开了被逐个击破怎么办？”狄克推多冷眼看着她，“不管分开还是在一起，你们总得有个队形吧？”小召唤：“……”说得对？“输出控制速度你们都有了，虽然差个奶，但你们盾很硬，凑合凑合差不多。剩下你们就自己安排，随机应变，都是大神级别的人了，不需要我手把手教？”狄克推多反问。“哎，懂是懂，但我们想要的是经验啦。你玩的时间最久，大型的pvp打了那么多场，有没有什么经验传授一点？”小召唤眼巴巴地瞅着他，“你看我都不计较你叫我矮子了！”“你想要什么经验？”“比如遇到……嗯，因卡希罗？怎么赢？”“……”狄克推多拍拍衣袍转身，“洗洗睡吧，我下线了。”不知道为什么狄亚奇心里总悬得不安。虽然天启还没有提醒，但还是快点下线吧，总感觉有什么事要发生。狄亚奇退出登录推开游戏舱门盖，然后坐起来准备爬出去，一只手覆在他放在舱沿的手上：“玩得开心吗，推多？”狄亚奇：“……”“你、你——”“我出来有一会儿了。”“但——”“天启怎么没提醒你吗？出房间前我让她关机了。”“因卡——”“推多，你不爱我了吗？”“妈了个逼，从未爱过！”狄亚奇暴躁地扑上去想抓住他的右手，“不准剪游戏舱电线！”“哦。”因卡希罗举高拿着剪刀的右手，遗憾地扭头看了看，“你不早点告诉我，我已经剪断了。”“因卡希罗！”“推多，我房间有游戏装置，你要去看看吗？”因卡希罗凑近他微笑，“我的可以借你玩一会儿。”“滚。”狄亚奇冷声推开他的脸，“今晚有大竞技赛，你不打？”“说得也是。”因卡希罗点点头，“那你等我，我打完大竞技再借你用？”“不需要，谢谢！”狄亚奇收回搭在游戏舱上的手，准备关舱门，“你自己慢慢玩吧！别来打扰我睡觉！”“去床上睡呗推多，卧室的床多棒啊！”“滚！因卡希罗·变态·雷因斯！”“咦，不要随便在我的名字里加奇怪的称呼啊推多。”“嘭！”狄亚奇从里面狠狠拉上了游戏舱的门。因卡希罗被碰一鼻子灰，忧郁地摸了摸手里的剪刀，心情又瞬间晴朗起来。晚上八点，大竞技准时开赛，狄亚奇突然再次推开游戏舱门，客厅里亮着暖光。他坐轮椅走到二楼卧房门口，轻轻推开房门，因卡希罗正戴着游戏装置躺在床上。确认他短时间内不会从游戏出来，狄亚奇重新掩上门，慢慢推着轮椅走下楼，滑到大门口。狄亚奇离开了有着因卡希罗的房子，避开小区保安的巡逻从隐蔽的角落越过小区的监视进入城区。外面的街道车水马龙，高楼大厦上昼夜不停地亮着彩色灯管与屏幕，将整个夜空都映得五光十色。狄亚奇顺着街道慢慢滑动轮椅，走了一会儿，他拦下一辆车，坐到了一座宏伟的购物广场楼下。这里也是约拿在夜晚喜欢出没的地方——哪里有名媛的身姿，哪里就有约拿。狄亚奇慢条斯理朝购物中心的电梯走去，亮堂的玻璃上映出他带着讥笑的面容，如霜冰冷。dl的世界内，大竞技赛正进行得如火如荼。奶四海正和因卡希罗坐在休息室里等待下一轮比赛的开始。祭司翘着腿漫不经心涂着指甲，在灯光下看了看，吹了一口气：“喂，大金毛。”“嗯？”因卡希罗注视着半空正在进行的比赛直播。“等会儿拿了冠军，你没事做对吧？没事做就来公会帮忙带他们刷副本。”“会长说笑了，合服后冠军哪里这么容易。”因卡希罗笑着说。奶四海不要紧地摆摆手：“笑话，我们两个搭档，还会拿不到冠军吗？”事实证明……真的很有可能。那头的愿风裁尘和小召唤正在心底大呼倒霉，遇到了赛场里最难对付的队伍，结果一上场，奶四海状态都全挂好了，作为输出主力的因卡希罗突然消失了。不，应该说是有计划性的下线。因为他退出登录前好歹和奶四海说了一声——会长，我有急事先下了，你加油。于是赛场上被剩下的奶四海：“……”小召唤：“咦！对面只有奶妈了，好打！我们快上！”商城三楼是女士化妆用品，四楼是女装，五楼是男装。狄亚奇在三楼找了一圈，没有发现约拿，于是他随手买了一套奥菲莉娅常用的化妆品，戴了双手套，然后上了四楼。真巧，他在走廊外面看见了刚从洗手间出来的约拿。今晚他穿着一身正装，但身边一个人也没有。狄亚奇一抬手就把轮椅的车轮卡里进了两个大衣架的缝隙中间，然后等着约拿上钩。果然，听到动静的约拿直接就朝这边走了过来，十分轻佻地靠在轮椅椅背上吹了声口哨：“哟，美人儿，需要帮忙吗？”狄亚奇背对他：“如果先生愿意不吝援手，感激不尽。”约拿嘿嘿笑了两声，俯身凑到狄亚奇脸旁边：“亲一个先？”狄亚奇慢慢转过头，向他笑了一下。约拿瞬间一愣，等到心中警铃大作时已经来不及。狄亚奇拽住他的衣领用力向前一掼，猝不及防的约拿一头撞到铁架子上，立刻满脸鲜血横流。他张嘴要惨叫，却被用不知道什么东西给塞进了嘴。狄亚奇从轮椅上站起来，反拧过约拿的双臂接着一膝盖撞在他的背上，逼迫青年跪扑下去。这边位置偏僻顾客稀少，但很快也会有发现动静的保安赶过来。狄亚奇伸手在约拿的衣服下面摸了半晌，再次把不停挣扎的约拿在铁架子上掼了一次，终于摸到了一把消声手枪。“你果然在身上带着它。”狄亚奇在青年耳边轻笑，将上膛的枪抵在他后脑，“和这个世界说再见吧，优秀的特网工先生。”约拿睁大眼睛。“噗。”狄亚奇松开抓着他头发的手，一脚把约拿的尸体踢进裙子堆里藏好，然后把沾血的衣服全部打乱换到其它地方。做完这一切，狄亚奇随手拽了条长裙走进换衣间，出来后把旁边一个模特塞到轮椅上摆放好，推着轮椅上了四楼。在解决商城的监控器并成功把轮椅和轮椅上的模特关进杂物间后，狄亚奇低着头以免明显男性化的脸在灯光下暴露出来，一边听着三楼传来混乱的动静，一边假装挑着展示架上的男装。警察和保安上来了！狄亚奇感觉他们似乎掌握了某种信息，烦躁地拽下一件西装，准备先去试衣间躲一躲，换完衣服再从另一边出口趁机逃出去。最近的三个试衣间只有中间开着门，狄亚奇听后面动静已经快近了，也顾不得再仔细挑选，拎起碍事的裙摆就向中间那个试衣间冲过去。突然，最外面的试衣间打开门，狄亚奇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把拽了进去。对方一把将他摁在里面的墙壁上，然后反手关上了门。“美人这是急着要上哪儿，嗯？”对方压着他，轻笑。

    【sec八十六】

    狄亚奇抬起准备撞出去的腿猛然顿住，他震惊地看过去，脸色蓦然变白。“因、因卡希罗，你怎么会在这里？”“这句话该我问才对吧，亲爱的。”面带微笑的青年逼近他。对方细碎的金色发丝碰到狄亚奇的脸，他感觉痒得要命，却不敢伸手去挠。“推多，你不是说要在游戏舱好好睡觉，让我不要来打扰么？”海洋色的眼瞳倒映着灯光与自己的面孔，狄亚奇与他对视，全身僵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试衣间本就狭窄，现在两个男人挤在里面更是逼仄得让狄亚奇觉得难以呼吸。因卡希罗左手越过他的肩膀搭在墙壁上，在这样极具压迫感的姿势下狄亚奇本能地向后靠，紧贴在背后冰冷的墙上。这种处于弱势的感觉让狄亚奇厌恶极了。“我……”他本来想说关你屁事，因卡希罗却忽然伸出右手捏住了他的下巴。狄亚奇一愣，接着对方毫无预兆竟然低头吻了上来。下一秒，试衣间的门被人从外面猛力撞开——“不许动！特警！”因卡希罗右手一抱便把狄亚奇的头摁进了怀里，用身体挡住他。于是，试衣间外手持枪械的特警部队只能看到金发青年身后露出的艳丽裙摆和一个黑色的头顶。大概是……女人？“真是扫兴呢。”因卡希罗轻笑着侧头，“你们最好祈祷你们有足够正当的理由，否则。我大概会非常不高兴。”领头的分队队长顿时背脊一冷，额头渗出了细汗：“雷、雷因斯阁下！”他今晚好像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秘密啊！“抱歉打扰您了！十几分钟前贵族约拿阁下在三楼遭到暗杀，我们封锁了整栋商城楼正在搜索凶手，请问您看到过什么可疑人物吗？”特警分队队长紧张地问。虽然是贵族死亡的恶劣事件，但严格说来，雷因斯家族的爵位要远远高出死去的赫尔顿家少爷。所以哪怕是赫尔顿家族的第一继承人意外身亡这种事，也还不够资格影响到雷因斯家族唯一的当权者。如果里面这位愿意，他甚至可以凭借贵族权益法起诉他们，并且让他们坐牢坐得毫无还手之力。毕竟在政党军方王室三足鼎立的西塔尔，王室所带领的贵族群体依旧是最强势的一支势力。“哦，死人了？”因卡希罗用力摁住怀里有挣扎迹象的人，轻描淡写道，“这种事，你应该在十五分钟前来问我，或许我还能给你一点有用信息。但这十五分钟内，我只见过一个人。”这也就是说，在死亡事件发生以前，因卡希罗都一直呆在试衣间里……咳咳咳。因此自然不可能见过什么可疑人物。搜集到想要的信息，特警分队的队长立刻道：“啊那抱歉打扰了，我们什么也没看到，您继续，继续。”说完他就用力带上门，带着部下飞快离开了试衣间门口。听着那串脚步声远去，因卡希罗终于放开了禁锢在胸前的人。狄亚奇获得自由的一瞬间就大力推开了挡在面前的人，靠着墙壁拼命捏发红的鼻梁。因卡希罗撑着墙歪头注视他，笑着问道：“怎么了推多，被我感动到了吗？”“感动你个球，老子鼻梁要被你撞断了！”狄亚奇捂住脸中央愤怒地低吼，“你他妈是在胸口垫了铁板吗！硬得跟墙似的！”“没有啊，”因卡希罗低头用手指摁了摁自己胸膛，抬起头来一脸认真地说，“我这里面装的都是你。不信你摸摸看？”他抓住狄亚奇的手放在自己胸口上。隔着薄薄的衣料与肌肉，狄亚奇似乎感觉到了这片胸腔里跳动的心脏——温热的，温柔的，因卡希罗的心脏律动。“推多，”因卡希罗低沉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别让我担心，好吗？”“……”临到嘴边的挑衅被硬生生咽回去，狄亚奇僵直了良久，最后才干巴巴地回答，“没人，强迫你来担心我吧！你自己……”“因为我爱你啊。”因卡希罗低声说。“……”狄亚奇不说话了。“推多，军方封锁了整栋商城，我们先想办法出去。”因卡希罗说，松开狄亚奇的手转而捧起他的脸使对方仰面与自己对视。狄亚奇捏紧拳，强忍着没有招呼到因卡希罗脸上去。因卡希罗拿下狄亚奇手里原本作为掩饰的化妆品袋，从一大堆瓶瓶罐罐中挑出自己要找的目标。狄亚奇忽然感觉不妙：“你想做什么？这些是买给奥菲莉娅的！”“推多你对姐姐这么好我会嫉妒的。”因卡希罗笑着轻声说，拧开了一个玻璃瓶，“东西倒是都齐了。接下来别动，推多。”“……”狄亚奇从来不知道，因卡希罗竟然还会化妆！他一个男人居然……这让狄亚奇忍不住有了一些很不好的联想。“以前家里只有我和姐姐两个人……推多，你该不会认为，姐姐的化妆本领天生就那么优秀吧？”“哦，听起来你受了不少苦。”“是啊，逼着我学好了再去教她，还要我把脸也借给她。各种过分啊。”因卡希罗一边压着狄亚奇给他描眉一边无奈地叹气，“推多，表情收一收，我看出来你在想什么了。”狄亚奇：“哦。”他才没想什么。他只是想笑而已。画完因卡希罗收工，端着狄亚奇的脸左右反复看了好几次，确定属于男性的阳刚轮廓已经被化妆品掩盖下去。现在如果不是特意去仔细看的话，已经没有人能认出来狄亚奇的男性身份了。因卡希罗终于松口气，把东西都装回手提袋里。他扶着狄亚奇的手臂把人拉起来：“很完美，推多。不过千万不要说话，记得不要露出脖子。”说完他还是不太放心，直接从口袋掏出一条紫色方巾在狄亚奇脖子上系了一朵领花，刚刚遮挡住象征男性的喉结。“好了。”因卡希罗松开手退后欣赏了一下，赞叹地点头，“很漂亮。”狄亚奇扯了扯脖子上秀着花的方巾，面无表情：“因卡希罗。”“嗯？”“这条方巾你哪儿来的？”因卡希罗：“……呃。”“哪儿来的？”狄亚奇重复。因卡希罗尴尬地握拳放在嘴边咳了一声：“这个……是妈妈以前教的。她说贵族应该随身携带一条……唔，并不是只有女孩。其实这是很有道理的，你看，现在不就用上了么。”狄亚奇想了想，似乎是有这么一回事。他脱离这个圈子太久，已经记不清曾经被教过哪些礼仪了。“所以，这条方巾是我的。”因卡希罗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脸，笑，“不是其他女性给的。”“你烦死了，摸什么摸！”狄亚奇拍开他的手，不舒服地扯了扯身上的裙子，“行了，走吧走吧，挤死了。”“好，来我挽你。”因卡希罗伸出右臂让狄亚奇挽住他，然后两人一起走出去。经过镜子时，因卡希罗瞅了一眼，终于发现了违和感在哪里。“推多，你稍微蹲一点。”“不蹲。”“不蹲的话太高了，容易被他们发现。”因卡希罗无奈地压低声音说，“女生没有我们这么高。”“奥菲莉娅也很高！”“但是姐姐穿了高跟鞋也没有我们高。”因卡希罗伸手摁住他的肩膀，用力把他往下压，“蹲下去，稍稍矮一点，看镜子，到我耳朵的高度。”“别怕，有裙摆遮住他们不会发现的。对对，就是这个高度，累的话可以靠在我身上。”狄亚奇黑着脸曲腿矮到因卡希罗耳朵的高度，尽量抓住因卡希罗的手臂保持平衡前进。但因卡希罗还在挑剔的叨叨叨：“推多，步子走小一点，慢一点，放心我会等你的节奏。”“我的腿没事！”狄亚奇忍不住说。他妈的走个路这么受罪，他还不如回去坐轮椅！“不是，我不是担心你的腿。”因卡希罗认真地解释，“女生走得都比较秀气，你步伐太大会把鞋子露出来。”狄亚奇：“……”“不然我们去三楼换一双鞋？”因卡希罗提议。狄亚奇站直，一脚踢在他的膝盖窝上，因卡希罗“扑通”一声就跪到了地上。“推多！腿疼！”商城走道里四处都是巡逻的警卫队，两人下了三楼，狄亚奇顺手拿了一顶嵌着黑色蕾丝花边的大礼帽戴在头上，然后压低帽檐尽量遮住脸部。因卡希罗把他带到离警卫队稍远的地方，低声问他：“推多，你的轮椅呢？”“三楼东边的杂物室里。”“你的手套不是家里带出来的吧？”“商城里随便拿的。你想说和衣服风格不搭配吗？”“不。轮椅上会留下你的指纹，不过现在我们恐怕没办法把轮椅拿回去，他们暂时应该发现不了，明天我再来试试看。”说完，因卡希罗顿了一下，“其实我觉得这副手套和裙子挺配的……唔！”因卡希罗忍着膝盖窝的伤痛挽着狄亚奇去了第一楼，一路上狄亚奇压着帽子靠在他身上尽量扮演得像个女人，凭着因卡希罗这张出名的贵族脸两人倒是没有受到盘查。但是走到商城出口，因卡希罗碰到了熟人。穿着警服的男人靠在柜台上给自己点了一支烟，让下属拦住因卡希罗他们。“晚上好，杰罗队长。”因卡希罗微笑致意。“晚上好，雷因斯先生。”杰罗警长夹着烟走到他面前。狄亚奇看到下方出现的靴子，再一次往下压了压帽檐，安静地微曲腿斜靠在因卡希罗身上。他的骨架本不是很大，加上一系列的伪装，还真的很容易让人误认为是一名小鸟依人的女性。“穿得这么正式，这是要去参加阿尔金伯爵的晚宴吗？”杰罗警长笑着问，瞥了好几眼站在因卡希罗身边那个看不清脸的女人。“是的呢，阿尔金伯爵的儿子今晚二十满岁，你看我连女伴都找好了。”因卡希罗十分坦荡地介绍自己挽着的人，“她有点害羞，请别介意。”“哦，这可真是不幸，阿尔金家的继承人满了二十，赫尔顿的长子却在今晚死于非命。”杰罗警长弹了弹烟灰，“不过我记得你档案上的伴侣是一名男性？”因卡希罗笑了，隐晦地朝他眨了眨眼：“当然没错。但是……这些男人的秘密，你都懂的对吧？”“哟呵，我懂。”杰罗警长咬着烟头笑起来，“家草哪有野花香。不过才结婚没多久就移情别恋你不怕你的伴侣也在外面给你戴绿帽子吗？”因卡希罗温柔地给身边的人理了理帽子上的绢花：“不会的，他爱我。”“哈哈雷因斯阁下真是自信。”“当然。毕竟除了我没有更适合他的人了。”因卡希罗笑，“宴会快到开始时间了，我可不想迟到。请问我们现在能先离开吗？如果需要做口供提供线索我会明天准时来警局报道的。”“好，你们先走吧。”杰罗警长挥挥手让手下人给他们放行，叼着烟走到一边，“唉，你都有情人了，老子还连个老婆都没有。单身贵族真是寂寞。”“亲爱的，我们走吧，车就在外面。”因卡希罗重新挽好身边人的手，扶着“她”慢条斯理走出了商城。一上车，狄亚奇立刻摘下大礼帽，松了口气。“因卡希罗，你还真够自恋的。”因卡希罗把车改成自动驾驶模式，解开衣服第一颗纽扣扯了扯紧束的领带，然后靠在椅背上笑着问旁边的人：“这不是自恋这是自信。那你爱我吗，推多？”狄亚奇啧了一声，扭头看车窗外夜景。因卡希罗在后面继续说：“真的，推多，我认为这个世上再没有比我更适合你的人了。”“比如，除了我，没有人能预感到你的危险并及时出现。不论你在哪里，我都能找到你，推多。”“我会一直在你身边。”车窗外色彩斑斓的城市夜景飞快后退，窗户上倒映着青年被温婉化的面孔。他看着远处漆黑的天空，眼中装着整座城市的灯火。许久后。“爱。”“什么？”因卡希罗一时没反应过来，不知道对方突然开口说了什么。“没什么。”狄亚奇低头，重新戴上那顶嫌弃得要死的大帽子，压低帽檐遮住脸部。“不对，你一定说了什么！”因卡希罗坚持要问，伸手去掀他头上的帽子。狄亚奇按下他的手。“你没有其它问题要问吗？”“……哦。”因卡希罗安静地想了想，开口，“今晚的大竞技赛错过了，晚上回去你带我刷副本升级好不？”“我的腿是在回来前就好了的。”狄亚奇平静地说，“和耶伦萨在自由联邦那两年，医生把方法告诉我，说有几率成功，我就一直在试。后来成功了，但我没有告诉任何人，因为残疾人有时候比一个健康人方便很多……”“嘘——”因卡希罗用手捂住他的嘴，竖起食指。“我知道伴侣之间也该有自己的私密空间，所以你不用什么都告诉我。”因卡希罗说。狄亚奇注视着他。青年卷曲的金色发丝被染上城市灯光的颜色，他海洋色的眼中映着他的脸，还有后面那座庞大辉煌的城市。他的嘴角还带着笑，目光却深得像一片阔大的洋面。“推多，我不想回去玩游戏了。”“哦。”“我们去最好那座塔上看夜景好不好。”“……随便你。”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你不必告诉我什么。只要不离开我，什么都好说。

    ≈各位晚安≈

    因卡希罗：我也是有情人的人了！

    【sec八十七】“狄亚奇，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当初那个男孩握着他的手这么说，天真的笑容在阳光下就像一团泡沫，风一吹便转瞬消失。

    而他只能看着，眼睁睁让对方从身边消失，最感动的承诺变成空气中最残忍的吹息。

    狄亚奇被这个噩梦吓醒了，他在黑暗中睁大眼睛许久才缓过神来，想起来此时此刻他在哪里，他为何人。

    梦中的阴影在苏醒后仍遗留在心头，狄亚奇难受地偏了偏头，伸手摸索身旁。

    但他来回摸了好几遍，却没有碰到他想要的目标。他身边是空的。

    狄亚奇猛然一惊，从床上坐起来：“因卡希罗？”黑暗中没有回应，甚至连呼吸声也没有。

    狄亚奇打开床头灯，发现床上只有他一个人，因卡希罗的位置整洁而冰冷。狄亚奇呆了片刻才忽然跳下床，推开卧室门出去找人：“因卡希罗！”

    空荡荡的走廊上漆黑而死寂，除了回音没有任何人回应他的呼喊。

    这是第二次让狄亚奇对这栋大房子的宽阔感到恐惧，他打开走廊灯，朝隔壁书房走去。书房门底下泄露出微弱的一丝暖光，狄亚奇轻轻推开没有上锁的房门，第一眼就看到坐在桌前对着悬浮光屏处理文件的男人。他戴着耳机嘴里轻轻哼唱着某种旋律，修长的十指在空中跳跃敲打着。直到狄亚奇走到面前来因卡希罗才猛然察觉，他连忙摘下耳机站起来：“推多，怎么了？”“半夜出来上厕所。”狄亚奇淡淡地说，扫了一眼堆积在因卡希罗桌面上的文件，“你什么时候开始的？”“呃，你睡以后。”因卡希罗诚实地回答。“都这么晚了，不能明天再处理吗？”狄亚奇不满地问。“但是明天还有明天的事啊。”因卡希罗挠挠头发，“其实我已经习惯了，别担心。我一会儿就休息，你先去睡吧。”“知道今天工作没处理完还敢跑去看风景？”狄亚奇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因卡希罗，你很多死都是自己作的。”此情此景，因卡希罗只能：“哈哈。”狄亚奇转身离开房间，过了会儿，他又端着一杯咖啡走回来。他把咖啡放在因卡希罗的桌上，把旁边的椅子拖过来坐到因卡希罗的左侧方：“快点弄，再磨蹭天都要亮了。”“哦哦哦。”因卡希罗反应过来，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推多，你真好。”“白痴。”狄亚奇从他那边拉过几个窗口，本意是想帮忙分担一点任务。毕竟当年如果他没有离开，这些都应当是他的工作，然而现在却全部扔给了因卡希罗。但是狄亚奇才看了半分钟，就感觉睡意上涌，视线挣扎着在那些枯燥的数字间沉浮。他果然……最讨厌数学了……见鬼的财经管理。过了半晌，因卡希罗关闭一个窗口端起咖啡抿了一口，他扭过头，发现狄亚奇已经拿文件垫脑袋趴在桌上睡着了。悬浮窗口的荧光照在青年安静的脸上，因卡希罗好奇地伸手捏了捏对方暴露在荧光下的睫毛，被睡梦中的狄亚奇不耐烦打开。因卡希罗笑了声，脱下外套轻轻披在青年身上：“晚安，推多。”细鞋跟叩击在光滑的地面，脚步声渐行渐近。来者在门前驻足，藏于蕾丝卷袖下的纤手缓缓放在金属门板上。门上方的指示灯叮亮了一下，大门应声而开。“二王兄。”艾丽莎提起裙摆，迈步踱进房内。坐在巨大计算机前方的男人看也没看她一眼，十指飞快在虚拟键盘上敲打。上方的投影屏幕不断闪过一页页复杂的数据。“晚上好啊艾丽莎！”穿着黑马甲的白发男孩突然投影在正前方，向少女大张开双臂，笑道，“人家非常非常想念你哟！”“晚好，默示阁下。”艾丽莎微微拎起裙摆蹲身，而后重新站起，“二王兄在忙什么呢？”“赫尔顿家那个特级网络工程师今晚突然在商城死掉了，小萨萨正在搜寻线索。”默示笑嘻嘻地说，一屁股坐在旁边操作台上，“死了一个特网工，现在西塔尔只剩下四个了，非常不妙呢。可惜对方实力也不赖，小萨萨到现在还没找到关于犯罪嫌疑人的线索。”艾丽莎一听，顿时紧张起来：“会是自由联邦的间谍做的吗？他们已经掌握了我们国家关于特网工的机密？”“有可能哦！以前有一次因卡希罗带我悄悄入侵自由联邦的网络，结果我们竟然遭到了拦截。自由联邦现在也有不得了的东西呢，恐怕实力正在朝我们慢慢逼近吧。”默示悠闲地晃着脚，“人家觉得，搞不好黑帝就是自由联邦的人哦！那家伙和因卡希罗一样厉害，还入侵过我的核心系统，偷点什么给自由联邦太简单了……”“你给我闭嘴！”耶伦萨突然大拍操作台笑了起来，艾丽莎被吓了一跳，不知所措地望着他。耶伦萨脸色很难看，大概有听到不想听的话和大半夜熬夜加班各种因素在里面。默示无辜地摊开手：“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我的话都是数据推算的结果，智脑可不像你们人类一样爱撒谎和自欺欺人啊。”耶伦萨当然知道。让他自己来推测一遍，结果也会和默示的一样，自由联邦近年强盛的最大原因可能就是有黑帝狄亚奇的存在。但他宁愿相信那个和他一起在自由联邦两年没有联系过任何陌生人的陛下。“小萨萨……”“你给我闭嘴！”耶伦萨暴躁地扫开旁边的饮料，拎起外套披在肩上，大步向外走去，“做你该做的事默示！我找到一点线索了，你们不要给我乱碰！”“诶？等等耶——”默示还未说出话，耶伦萨已经大步流星离开。感应门咔一声合上，留下房间内的男孩与艾丽莎面面相觑。“啊，本来有事准备告诉你们两个的。”默示一脸无可奈何的模样摇摇头，“现在就只好告诉你一个人了。”“是什么事呢？”艾丽莎握紧双手乖巧地问。“在说这个之前，”默示环抱起双臂，“阿奇莱林让你负责复制天启程序的事，你的进度怎么样了？”“之前遇到瓶颈，最近我花时间全部梳理了一遍，破解了一个重要程序。”艾丽莎说，“现在进度已经进行到百分之六十七，只不过核心程序依旧没有头绪。”“是吗。那就先不用管了，艾丽莎，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听哪个？”“……”艾丽莎迟疑半晌，“先听，坏的吧。”“好的没问题！”默示一下子从操作台上跳着站起来，“坏消息是，在你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你喜欢的因卡希罗已经结婚啦！”“——什么！”艾丽莎猛然瞪大眼，脸色唰地变白，“等等，这、这不可能！难道……难道是父王逼迫他的？”“不是哟，人家是真爱呢，”默示摊着手，“他是在游戏里悄悄结的婚，第一次举办了一场很盛大的婚礼，但对方没有去，让他白等了一下午。结果最后他还是把对方名字弄到自己的档案和族谱上了。”艾丽莎不相信，她冲到操作台前打开一个界面，默示飘到她身后：“想要查因卡希罗现在的档案吗？人家帮你会快很多哟！”他话说完，艾丽莎还没输完地址的网络界面便跳了出来。上面最醒目的是金发青年温柔的笑脸，艾丽莎从因卡希罗的3d照片上移开视线，落到旁边一栏。婚姻状况：已婚。伴侣：狄亚奇·雷因斯。那一刻，艾丽莎犹如五雷轰顶，纤细的身躯猛然晃了一下，如果不是及时她伸手扶了一下操作台恐怕会直接摔倒下去。艾丽莎扶着冰冷的金属台面久久没有说话，她盯着地面与台面的直角交界处，许久，眼眶酸涩起来。似乎是那段时间的忍耐耗光了她的力气，少女贴着金属台缓缓跪倒下去，一只手捂住了脸。“诶？”默示蹲到她面前，戳了戳她，“你不听好消息了？”现在什么好消息对艾丽莎都不重要了。她一辈子做个乖巧听话的公主，小时候听从父王的话，长大后听从大王兄的话，她学着自己不喜欢的东西，做着自己不喜欢的事情，活着自己不喜欢的人生。她一直像个木偶，在光鲜亮丽的舞台上演绎着僵硬的哑剧，发不出自己的声音。她试着去喜欢一个自己想喜欢的人，试着去追求一份只属于自己的幸福。但她还尚在等待，这场追逐便已结束。赢家不是她。“喂，别哭啊，为什么要难过。”默示不解地问。“不，你不懂。”艾丽莎捂住脸哽咽着说。被问出这样的问题，她终于明白为何曾经二王兄说智脑终究只是智脑。“那你要看看这个吗？”默示问，在她面前打开一份文件。艾丽莎抬起眼：“这是什么？”“好东西哟，”默示勾起嘴角，“我从狄亚奇私人医生那里找到的，在他删除前我快速复制了下来。你仔细看看。”艾丽莎擦了擦眼睛，拧着眉仔细阅读起来。这是两份对比资料，越读到下面，艾丽莎脸色越来越诡异：“这、这是——”“因卡希罗和狄亚奇的dna检测书啊，”默示用夸张的咏叹调吟唱，“你也发现了吧，艾丽莎，多么不可思议！现在你还感到难过吗？”他慢慢站起来，手指在空中点着那两份复制下来的dna检测书：“看看，多么可怕的秘密。因卡希罗竟然和狄亚奇是血缘兄弟，因卡希罗竟然和自己的亲人结了婚！”艾丽莎神情呆滞，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喏，你的机会来了。”男孩居高临下看着她，红润的嘴唇勾起了邪恶的弧度，“拿着这两份检测书，去最高法院告因卡希罗乱伦吧。如果要证明自己的清白就一定会当场重新检验，那时候，他是没办法再作假的呢。然后，一切都会被昭示天下了啊！”“可……可是，在法律上，”艾丽莎紧张地捏住自己绣着花边的衣领口，神色不安，“近亲结合是违法的啊，如果揭露了这件事，希罗大哥就完了！”“不不不，艾丽莎，你理解错了我的意思。”默示摇摇手指，好笑地说，“你要明白，因卡希罗是一名特网工，这是全世界都紧缺的人才资源。我需要他，西塔尔也需要他，所以即使他违法，你的父王在彻底摆脱他带来的利益之前都不敢舍弃他。“近亲结合是一个污点，没有人愿意这个污点成为因卡希罗的弱点，所以你的父王与王兄不仅会保他，还会想方设法让这个污点消失……”“去吧，去吧，艾丽莎。”默示低声诱哄道，“就算只有百分之一的机会，也好过连机会也没有。”艾丽莎握紧拳。“艾丽莎？”“艾丽莎？”“艾丽——”艾丽莎突然从地上爬起来，提起裙摆冲了出去。告了因卡希罗会怎样？结果不仅仅会只是强迫他离婚而已。他会身败名裂。但她忽然想到了另一个更为可怕的事情。这件事，她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如果因卡希罗真的和狄亚奇是兄弟，那么，他和狄亚奇那个名为路德维希的弟弟是什么关系？狄亚奇，他有几个弟弟？“黑帝说他少年时杀死了他的弟弟。”“然而路德维希并没有死。他就在我们周围。”最让默示忌惮的不是黑帝狄亚奇，而是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路德维希。它忌惮到什么程度呢，它忌惮到害怕。一个让智脑都感到害怕的人，西塔尔定然没有他的容身之所。艾丽莎必须要求证一个问题，以此来决定她究竟该选择怎样的道路。“希罗大哥……”艾丽莎难过地闭上眼，戴上游戏装置。登录游戏账号，游戏中的世界一片繁荣，但她的好友列表上那个名字却灰暗着。今晚的竞技赛因卡希罗竟然不在线。艾丽莎想了想，又退出游戏，拨通了因卡希罗的私人联络器。铃声响了许久才被接听，视频那头背景是因卡希罗家的阳台和后花园，青年朝她微微一笑：“这么晚了，艾丽莎公主殿下还没有休息吗？”艾丽莎欲言又止，想要说的话全部哽在喉头。她凝视着屏幕中笑容一贯温柔的青年，忽然想起这个人已经和别人在一起的事实，眼眶酸得想要流泪。“希、希罗大哥……”“怎么了？”因卡希罗笑，“一脸要哭的样子，失恋了吗？”艾丽莎：“……是、是啊，希罗大哥。我喜欢的人，他和别人结婚了，怎么办？”“啊？”因卡希罗吓了一跳，没想到自己一猜竟然猜这么准。他纠结地想了想，思考着说道：“爱情这种东西呢……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有幸和自己爱的人在一起的。但是没有了爱情，我们依旧会继续走下去。沙沙，你是公主，没必要为一个不爱你的人纠结。你有更伟大沉重的职责，你要走一条更孤傲的路，我这么说，你明白吗？”艾丽莎擦干泪缓缓点头：“我明白了，希罗大哥。”“希罗大哥，听说你结婚了。那么，你现在幸福吗？”因卡希罗笑了：“你也知道了啊。请放心，我很开心。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就是能和他在一起。”“是吗……那、那、那……”艾丽莎低声呜咽，她垂下头，“希罗大哥，能和我说说你小时候的事吗？在你上九年级前……那之前的一些趣事，可以吗？我从来没听你谈过你的过去呢。”果然，还是没办法祝你们幸福啊。怎么办。“九年级啊，那时候我才十五岁吧。”因卡希罗想了一下，笑，“抱歉了啊，我大概没有告诉过你……”“十五岁那年我发了一场高烧，忘记了曾经所有的事呢。”

    ≈最初的梦想≈

    狄亚奇：讨厌数学，想当摄影师。

    因卡希罗：讨厌数学，想开一家花店。

    艾丽莎：讨厌数学，想成为爱丽丝。

    但是最后大家都走上了同一条路。

    【sec八十八】

    “十五岁那年我发了一场高烧，忘记了曾经所有的事呢。”听着那端的声音，艾丽莎几乎拿不稳手中的通讯器。“是……是这样吗。”“是啊。”因卡希罗笑着点头，“很危险呢。妈妈说我差点烧成傻子，还好最后没事，只是忘记了些东西而已。”“忘记了小时候的事，不觉得可惜吗？有没有想过要找回呢？”“是感到有些可惜，别人讨论童年的时候我就感觉自己像没有童年似的。”因卡希罗撑着栏杆笑道，“但后来觉得也就这样了。小时候的事，其实也没有什么重要的吧。人始终要向前看的啊，艾丽莎。”“希罗大哥心态真好呢，还是很羡慕。”艾丽莎低声说，“抱歉这么晚还来打扰希罗大哥你休息。”“没关系。”因卡希罗微微收敛笑容认真地说道，“现在心情好些了吗？”“好多了。我该去睡了，希罗大哥也早点休息吧！”艾丽莎抬头，向视频里的男性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晚安！”“好的，晚安。祝好梦。”慢慢把通讯器放到桌上，艾丽莎仰头无力地靠在床柱上，用手掩住了脸：“希罗大哥……”你到底、你到底……安静了良久，艾丽莎忽然坐起身来，动作迅速地打开了自己的光脑。利用自己特级网工的权利和手段，她搜索出了迄今为止关于因卡希罗的全部记录。一条条浏览下来，艾丽莎没有任何发现，就如同默示曾经说的那样，因卡希罗的档案太干净，干净到不可思议。非要说什么的话，大概也就只有他十五岁那年发了一场高烧，这件事是千真万确的，医院有他的住院记录。但他发高烧住院那天晚上，恰巧他们邻居家失火，失火原因至今未明，全家除了大女儿奥菲莉娅无一生还。于是雷因斯夫妇领养了成为孤儿的奥菲莉娅。另外一件比较让人生疑的是雷因斯夫人去世的事。雷因斯夫人也来自一个古老的贵族家庭，在科学领域有着非同凡响的尊贵地位。然而到雷因斯夫人这一代整个家族人丁已经稀薄到只剩下雷因斯夫人一个人。在她生病住院需要鲜血时，拥有贵族血的她得不到供给来源，最后无法忍受病痛折磨跳楼自杀。而当时作为她唯一血缘上的亲人的因卡希罗，医院检查血型后得到的结果是……无法匹配？作为儿子的因卡希罗，竟然和母亲的血型匹配度为零！这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当年轰动的大新闻犹如涟漪散去。但是那时竟然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这个问题，直到今天艾丽莎发现出来。这根本不可能，巧合得就像……好像有什么人暗中操控了这一切。艾丽莎忽然感到背脊发凉。因卡希罗与雷因斯夫人血型匹配度为零，证明他不是雷因斯夫人的孩子。但他又与狄亚奇的dna信息相似，证明他们俩是血缘兄弟。那么……因卡希罗，不是雷因斯家族的后裔？如果因卡希罗不是雷因斯，那么，真正的雷因斯在哪里？当年雷因斯邻居家那场大火，十五岁那年因卡希罗突如其来的高烧，这一切，真的都是意外么？因卡希罗不是雷因斯家的孩子，却坐镇守护雷因斯家族数年。狄亚奇与因卡希罗是血缘，却说路德维希是他的弟弟。狄亚奇回到西塔尔。他说路德维希已经死了，但默示却判断路德维希就蛰伏在他们身边。艾丽莎环抱双臂，忽然感觉身体冷得厉害。她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为什么，他们会认为路德维希就是狄亚奇弟弟？因为这是二王兄传回来的消息。二王兄说的就一定是真的吗？就算二王兄那时并没有背叛王室，那么二王兄又是如何得知的？因为这是狄亚奇亲口说出的，他说他杀死了他的弟弟，他的弟弟名叫路德维希。但是狄亚奇对二王兄说的就一定是真的么？那个男人嘴里多少是真话多少是谎言？这一切，恐怕都是他的圈套吧！怎么可能这样轻易就解开了秘密，那个男人会有这么简单么？艾丽莎全身发颤，她以最快的速度确认了自己的光脑没有被默示关注，然后彻底删除了自己刚刚的全部浏览痕迹和所有查询出来的资料。这些东西堆在一起，咋一看会成为证实因卡希罗就是路德维希的铁证。如果被默示发现并公布出去，不要说仇视希罗大哥的二王兄，就算连父王与大王兄恐怕也不愿意放过希罗大哥！艾丽莎再清楚不过，现在对于她的亲人们来说杀死路德维希要比留下一个因卡希罗重要得多。希罗大哥会被放弃，会被抹杀，会代替路德维希死去。最后在所有人都庆幸松懈的时候，真正的路德维希会出现，一举覆灭他们所有人。狄亚奇未曾受过正统的教育是如何攀登到黑客之王这个巅峰的？因为他是路德维希教出来的，雷因斯家族所有人都是计算机领域的天才。狄亚奇回到西塔尔自首真的是为了救奥菲莉娅或者是寻找什么吗？不，不是，所有的语言都是他的谎言或者谎言的开端，他就是要引领他们走上一条错误的揣测，走进他的陷阱。他回来是为了掩护路德维希让因卡希罗背黑锅的。暴露身份信息，暴露所谓的秘密，让他们对虚假信以为真，把所有矛头指向无辜的因卡希罗。狄亚奇是谁？他为谁做事？因卡希罗为何十五岁失忆过去被抹得一干二净？现在，都一清二楚了。艾丽莎紧紧蜷缩起来，她捏着自己脚踝处的裙裾，指节惨白。她不会让狄亚奇得逞的。她不会让任何人，有机会伤害希罗大哥！“狄亚奇，和你的路德维希，都去死吧……”既然当初让希罗大哥坐上了现在的位置，那么就让他永远坐下去。自己丢掉的东西，怎么还有脸去抢回来？因卡希罗处理完所有堆积的工作已经是凌晨五点，遥远的天际线开始显露出细小的鱼肚白。他看了看时间，估计没有时间睡觉了，准备去浴室先洗个澡然后回来叫醒狄亚奇一起出门跑步。当他轻轻拉开椅子绕过书桌时，通讯器忽然响了。因卡希罗吓了一跳，连忙伸手一把摁住，扭头看了一眼趴在桌子上睡觉的狄亚奇，生怕他被吵醒。不过还好他摁得及时，狄亚奇趴在桌上一动不动，应该是没有被通讯器的声音吵到。因卡希罗松了口气，轻手轻脚离开书房然后顺便把门带上，走回隔壁卧房，接通了通讯器：“早上好。”“希罗大哥。”视频中的女生面无表情凝视着他，背后是一片空旷的黑色天空，还隐隐可见远处的些微晨曦。因卡希罗发现不对：“艾丽莎公主殿下，你现在在哪儿？”“帝国信息接收塔。”她回答。因卡希罗一瞬间感觉心里不好的预感似乎被证实了。帝国信息接收塔可是全帝都最高的建筑，从艾丽莎现在的背景来看她无疑就站在塔的顶层。“你、你去那里做什么？帝国信息接收塔没有列入观光建筑表，那里并不适合参观！”“希罗大哥，你过来找我。”艾丽莎轻声说，“否则我就从这里跳下去。”因卡希罗懵了。视频的角度变化，艾丽莎的脸从里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塔下面细密如蛛网的四通八达的空中轨道和低矮的建筑——现在至高点俯瞰，庞大的帝都的建筑群都是如此渺小。艾丽莎真的在塔顶边缘！“怎么了艾丽莎？昨晚不是还好好的吗？有事和我们说，不要想不开啊！”因卡希罗紧张地说，伸手从衣柜里抓出外套，然后准备偷偷联络王室的负责人。“我知道，所以我让你马上过来。”艾丽莎无比平静地说，“你过来就什么事也不会有，如果你告诉别人，我就立刻从这里跳下去。你认为是他们快，还是我快？”因卡希罗预备打小报告的动作顿珠。他沉默了一下，问：“我现在过来，你就不会做傻事对吧？”“对。只要你过来，不让任何人知道。”“好，等我十分钟，我马上就过来，你千万不要冲动！”因卡希罗抓起柜头上的东西冲到一楼。挂断通讯后他又忽然想起什么，临时折回去到书房把趴在桌上睡觉的狄亚奇轻轻搬回了卧室的大床。“早安，亲爱的。”他俯身轻轻碰了一下青年的额头，对方皱着眉不耐烦地伸手拨了一下，翻身卷着被子背对他。因卡希罗笑了笑，缓缓退出房间并带上门。因卡希罗当然不可能一个人去见艾丽莎。他生怕谈话途中又刺激到对方什么，让对方做出不理智的决定而自己又应对不及时。于是他出门就联系了自己的两个助理艾伦和艾格，让他们暂时放下公司里的事陪他走一趟。到了塔楼下的时候，因卡希罗又接到了艾丽莎的通讯。女孩打开窗户坐在危险的栏杆上，平静地看着他：“希罗大哥，我说过不可以告诉任何人的吧？你是希望我现在立刻到你面前来吗？”立刻到面前来，没有人比因卡希罗更能理解这句话。因为十八岁那年，他的母亲就是从楼顶立刻出现在他面前，摔得粉身碎骨。因卡希罗僵了一瞬，安抚道：“别冲动，除了他们我没再告诉别人了。我只是怕你出意外才带他们过来，没别的意思。”“狄亚奇也不知道么？”“对，我没告诉他。我走的时候他还在睡觉。”艾丽莎歪头沉默片刻，开口道：“好吧。让他们留在外面你上来。不要做任何多余无意义的事。”“好。”虽然不清楚艾丽莎是怎么在那么高的地方还能发现他带了其他人，不过因卡希罗本来也没打算带着两个助理一起上楼。他破析信息接收塔的防火墙接通顶层的监视系统，然后把影像接到艾格的随身光脑上，把安全系统控制权限暂交给艾伦，让他俩随时注意艾丽莎的动向。做好这一切，因卡希罗便独自坐电梯上了楼。信息接收塔基本是全自动化，和伊阿卢一样由二级智脑蒙纱全权掌控，只有在发生意外事件时才会通过默示的天网向人类汇报情况。因此，信息接收塔也是一座监控严格的无人塔。因卡希罗拥有默示给予的权限所以能去任何智脑监控的地方，他猜测艾丽莎应该是用王室身份证明上去的。到了全是玻璃封顶的顶层楼，艾丽莎就坐在空旷的地板中央。因卡希罗见她远离边缘，暗自松了一口气。“艾丽莎……”“希罗大哥，你知道我为什么找你过来吗？”因卡希罗朝她走近的脚步一顿：“呃，因为昨晚你说的失恋的事吗？”艾丽莎看着他，笑了：“如果我爱的人幸福，我会安静地在角落注视他。可如果我爱的人正在蒙受欺骗，我会不顾一切去拯救他。”“我没有自杀倾向。可是如果不这么威胁你，你是不会来的吧？”如果不是这样，因卡希罗当然不会来。他还要洗澡还要跑步还要上游戏然后其它的事一大堆，怎么有时间来陪艾丽莎闲聊。他们又不是很亲密，只是下属与上级妹妹的关系而已。艾丽莎见因卡希罗微笑不接话，便明白对方的回答是什么。从开始喜欢这个人起，她就慢慢了解到那些他所掩藏起来不为人知的一面。他的微笑不只有善意的迎合与鼓励，更多的时候这是他沉默的反驳与对抗。“希罗大哥，这次让你来，是有非常重要的事告诉你。”艾丽莎慢慢说，从身边的口袋里拿出一沓文件来。这是她所找到的所有证据。她不敢放在光脑里，害怕被默示发现，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全部打印出来换成纸质文件。她把这些递给不明所以的因卡希罗。顶层十分安静，只有因卡希罗翻阅纸张的声音。在第一缕阳光透过玻璃照射在洁净的地面时，因卡希罗沉默地合上了文件。艾丽莎抬头看着他：“希罗大哥，我没有任何欺骗你的动机。如果你不相信，也可以自己去查，相信结果会和我给你的一模一样。”因卡希罗不说话，脸上也没有笑容。艾丽莎无从揣测他是否受伤，只能尽快说明白：“希罗大哥，你快点想办法离开吧！默示一定会把那些资料给二王兄，到还有父王和大王兄！路德维希给了我们恐吓，他们如果认为你是路德维希，一定不会放过你的！”艾丽莎坚信因卡希罗不会是路德维希。但这只是她一个人的推论，她拿不出任何证据来反驳狄亚奇透露给他们的证据来说服她的兄长们。除了告诉当事人因卡希罗让他尽快明白真相寻找自我解救的途径，她没有任何办法来帮助他。“艾丽莎，这些东西你是怎么拿到的？”因卡希罗平静地问她。艾丽莎咬了咬唇犹豫，但最后还是闭眼把自己隐藏的身份说了出来：“我也是西塔尔五名特网工之一，我的任务是……是检测国内天网的安全性。路德维希已经破坏了一部分天网的防护，所以我们要全力缉拿他。”“原来是这样。”因卡希罗点点头。如果艾丽莎是特网工，那么就能解释她为什么能知道这么多不该知道的东西了。艾丽莎见他毫无反应，不由得着急起来：“希罗大哥！不管是财富还是地位都没有生命重要啊！在兄长他们知道事情前你快去买票离开西塔尔，我会帮你隐藏踪迹的！”因卡希罗摇了摇头：“不，我哪里也不去。”艾丽莎呆住了：“为、为什么？你留下来的话——会死掉啊！”“我是雷因斯的家主，这里有我的家庭和亲人，这里有我的家族和事业。我走了，他们该怎么办？”因卡希罗温和地说，“逃避，并不能解决所有问题，艾丽莎。”艾丽莎觉得自己要疯了。曾经她爱因卡希罗的善良和责任感，现在却无比憎恨这些被称颂的品德。你为什么不能自私一点！你表现再好有什么用！还是会死的啊！“希罗大哥！你还不明白吗，你不是雷因斯家族的人，你只是路德维希的替身，帮他抵挡所有伤害！你守护的家族和事业都不是你的！你的亲人朋友都不是你的！雷因斯家族只是在利用你而已，他们会抢走你所有的东西，你什么也没有！”“……我知道啊。”因卡希罗笑。艾丽莎怔住了：“你、你知道——”“但是，”因卡希罗接着说，神情温柔，“有雷因斯家族，我只是替身。如果没有雷因斯家族，我就什么都不是。”

    【sec八十九】

    我是谁，叫什么，来自何处，要去往哪里。这是十五年岁失去记忆的因卡希罗时常会思考的问题。没有过往的记忆，没有证明自己存在的痕迹，对父母和家都像一个陌生人。那一年睁开眼，因卡希罗的世界变成了一片浩淼的海洋，而他是深夜之中漂泊在海面的一叶孤舟。他质疑身边的一切，质疑自己的存在。但是又能怎样呢。他是不是因卡希罗又怎样呢。他所享有的一切都是雷因斯家族的，他属于雷因斯。无论以什么身份。“你……你知道？”艾丽莎望着他喃喃。“知不知道，都没有意义。”因卡希罗温和地说，“什么也不会改变。”“利用也好，替身也罢。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路，决定要走下去，就不会后悔。”他已经答应过父母亲，这一辈子要守护好雷因斯与天启。这是承诺。“非常感谢你的关心，你的心意我已经收到了。但是……”“等等希罗大哥！”艾丽莎急切地大喊，“还有一件事！你知道了一定会改变主意的！”“嗯？”因卡希罗疑惑地歪了歪头。“离狄亚奇远一点！他是——”因卡希罗的通讯器忽然响起来。因卡希罗抬手示意她暂且安静一下，拿出通讯器查看。他看了一眼，就在艾丽莎愕然的目光中立马接通了来电。“推多！”因卡希罗欢快地问候对方，“早上好，起床了吗？”视频中的青年面无表情看着他：“你在哪儿？”“呃……外面。我看你睡得熟就……”“你在信息接收塔。”狄亚奇笃定地说，又问，“你和谁在一起？”“……呃，艾伦和艾格……”“他们在塔下。你和艾丽莎在一起？”狄亚奇眯起眼，“你们在做什么？”“不是！推多你听我解释！”“不听。”狄亚奇冷声道，“给你五分钟时间马不停蹄地滚回来。”“等等等我去电梯再开始计时啊！”“四分五十六秒。”因卡希罗二话不说转头就朝电梯冲去：“公主殿下您没有轻生念头我就放心了，今天有事我先行一步，有空下次再聊谢谢！”“希罗大哥！”才反应过来的艾丽莎立即追上去想要抓住因卡希罗，但当她快要追到时电梯的门已经缓缓关闭。她最后看见的，只有青年回身一瞬间不经意的面容。这一面，也许就是这辈子的最后一面了。艾丽莎趴在紧紧闭合仿佛一道生死界线的金属门，无力地缓缓滑倒。“希罗大哥，狄亚奇他，也不是你的啊……”你是否想过，你身边的所有人都是为了另一个人而服务。你的助理，你的姐姐，甚至于……你的爱人。你的人生就是一场谎言，为何你却甘之如饴。“老大！”“老板！”看到因卡希罗从塔里冲出来，兄弟两人吓了一大跳，下意识以为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他们紧张地迎上去，因卡希罗却从两人之间的缝隙穿插过去。艾格艾伦：“？”“你们打开信息接收塔的防御系统防止艾丽莎公主殿下待会儿从上面跳下来，车先借我，等警察来了你们再自己打车回去吧！”“等等老板——”回应他的是浮空车绝尘而去的背影。五分钟！因卡希罗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冲回家，跑上二楼，然后发现他的伴侣正在卧室里……玩游戏。因卡希罗很想把对方头上的游戏装置摘下来。太不专业了！吃醋能不能一口气吃完啊，害他一路上还在期待被审讯，结果爱人居然自己跑去玩游戏了。到底他重要还是游戏重要！因卡希罗本来想修好游戏舱去游戏里找狄亚奇的，但想到就算找到人对方也不一定搭理他，顿时就没了兴致。哦对了，他还要去商城里处理昨晚没收拾干净的尾巴。艾丽莎一个人回了王宫。她没有向任何人解释今天清晨出现在信息接收塔的原因，直接去找了机房里的默示。“早上好啊艾丽莎。”白发男孩的立体投影坐在操作台上，朝她笑眯眯地打招呼，“怎么一个人呢？小萨萨没有和你一起吗？”“没有。”艾丽莎慢慢走到他面前，“我怎么会和二王兄在一起。”“咦，今天早上你去了信息塔，人家还以为你俩找到什么线索了呢。”默示撅起嘴说道。“默示，我问你一个问题。”艾丽莎平静地开口，“希罗大哥是你的创造者，父王拥有你的最高权限。他们两人，你会优先服从谁的命令？”默示讶异地看着她：“当然是西塔尔陛下啦！以服从最高权限的命令为根本，这可是编写在源代码中的程序。雷因斯是我的创造者没错，我喜欢他没错，可那又如何呢？”艾丽莎一愣，忽然苦笑起来。对的，她太傻了，人类或许会陷入感情与理智的两难抉择中，但智脑并不会。无论它们表现得多么人性化，可终究只是一台只会执行程序内容的机器而已。“那么，获取天启的源代码这整个计划都是父王的命令对吗？”“是陛下的命令。”默示说，“但也是人家自己想做的事啦。”“你自己？”艾丽莎轻声道，“你不是只会执行命令的机器吗？会有属于自己的想法吗？”“……”默示睁大眼睛呆滞地凝望她，似乎回答不上这个问题。过了半晌，他艰难地说：“就是想啊。如果没有陛下的命令，我也会想……想要天启的源代码。”“为什么？”“为什么……”默示盯着艾丽莎的眼睛里开始流动绿色的数据。他在想，智脑的思考就是不停不停地计算。可是算了许久他也没有算出该给艾丽莎什么答案。他算不出来。他不知道为什么在没有西塔尔君王的命令情况下自己也会觊觎天启的源代码。他为什么想要别人的东西？……因为，他想要成为天启。他为什么想要成为别人？因为……因为……因为嫉妒。他已经是全世界唯一一台一级智脑了，所有人都知道他有多厉害，他有多风光。可是，他并不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最先进的智脑。天启不是一级智脑，但她远远超越一级智脑。天启没有支撑一个帝国的荣耀，但她掌握全世界一半人口的生命。雷因斯倾尽心血与智慧创造了他，却没有给他最好最重要的东西。上传人类的意识，创造属于智脑自己的虚拟世界，真正和人类生活在一个空间维度，这些跨越时代的技术，都只编写在天启的源代码里。所以天启被雷因斯当做亲人一样对待，但他默示只是一个工具。所以西塔尔想要天启的最高权限，他们只需要一个能够完美控制臣民的手段与工具，但他却想要天启的源代码，想要成为天启同样的存在。在电子与科技的世界里，不是最好就意味着离被抛弃不远。他嫉妒天启，他害怕和父神一样被人类厌弃。记忆库资料打开，默示终于想起一段被他扔进角落里的记录：拷贝天启源代码这条命令，是他私自下的。“大概是程序里的侵略性吧。”默示无比冷静地回答她，一点一点把真相掩盖下去，“我们智脑本身就充满了侵略性，就好比你们网络工程师，做的工作无非也就是入侵别人和防止别人入侵而已。”“你来了解这些，有什么用呢？”默示居高临下地俯视艾丽莎，吓得女人不由自主后退几步。“我只是、我只是随便问问。”“不要再问些没有意义的问题了。去把天启剩下的源代码全部拷贝回来，我帮你打开通道掩护你。记住，现在有路德维希，你的时间和机会不多了。”“好。”艾丽莎坐到一旁的座椅上，拿起改装过的游戏头盔在头上戴好。在进入游戏前一刻，她忽然停下来：“默示。”男孩不耐烦地看向她：“什么事？”“我帮你盗取天启的源代码，如果最后惹怒了路德维希，请你想办法，救希罗大哥一命。”默示面无表情看着她，没有回应。艾丽莎咬了咬下唇，艰难道：“看在他创造你的情分上，无论如何请救他一命！”默示忽然轻笑起来：“放心吧，人家可不是绝情的人类。雷因斯，不用你说我也会尽力帮助他的。因卡希罗可是人家男神哦！”艾丽莎苍白着脸勉强笑了笑，默默闭上眼登录了游戏。她依旧登录的是普通游戏场景，但默示已经帮她寻觅到接触天启本体的漏洞并做好伪装。只要她过去顺着暴露的数据找到天启的源代码，再破开防火墙，就可以把天启的所有程序全部拷贝下来。而这过程中有默示帮忙掩护，只要她谨慎一点是不会被天启发现的。过程很顺利，天启的源代码已经被艾丽莎全部拷贝下来呈沙漏形态方便拿取。艾丽莎小心地转头看了看，很好，四下无人。她松了一口气，打开游戏操作面板点击退出键。三秒过去，毫无反应。艾丽莎愣了一下，又重新使劲点了点。悬浮屏甚至隐隐晃动，可是艾丽莎的游戏角色依然没有任何变化。“怎么了？”背后冷不丁冒出来一个声音。艾丽莎吓了一大跳，她猛然回过身，看清背后什么人差点一口气喘不上来吓晕过去。“狄克推多！”红色君王装的召唤师扛着巨大的镰刀，笑意森冷地盯着她：“拿了东西就想走吗，西塔尔小姐？”艾丽莎面无血色地怯退几步，一边拼命戳着退出登录的按键一边拼命试图联络默示。她已经知道狄克推多就是黑帝狄亚奇了，对方这时候出现在她身边，怎么想都不会是好事。要知道，狄亚奇和天启，他们可都是路德维希的人啊！“想联系默示吗？”狄克推多难得态度温和地发问。可惜对方一个劲摇头，惊恐的目光仿佛看见了什么洪水猛兽。狄克推多双手举起扛在肩上的夜妖歌之镰，声线的温度在一瞬间降低冰冷如霜：“真是可惜，以为这里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吗，默示他自己现在也自身难保，别再指望他来救你了。”艾丽莎吞了吞唾沫，看见狄克推多的装束，忽然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她大声喊到：“等一下！你不能杀我！游戏里有玩家保护系统，你杀不了我的！”没错，游戏中为了防止玩家游戏过程中发生意外，dl拥有非常强大的玩家保护机制。只要在游戏里，玩家死亡都能以各种方式重新复活。即使狄亚奇在这里轮白她，也不过是造成游戏角色上的损失而已，对她本人而言根本毫无作用。艾丽莎勉强弯起嘴角，盯紧狄克推多的动作。后者挑起眉，看她的目光仿佛在看一个白痴：“艾丽莎，你真的是网络工程师么？”“什、什么？”艾丽莎心尖猛缩。“保护机制这东西，一个程序而已，它能加载也能卸除。在这个虚拟世界里，你们是真死还是假死，都是天启说了算。”狄克推多将长镰横在胸前，露出了笑容，“艾丽莎，看来你还不知道什么叫做‘虚拟犯罪’。”艾丽莎一震，红袍召唤师已经用长镰抡出了一个漂亮的半圆，蓝色数据在他脚边堆叠，戴着格子围巾的女孩飞快从数据化成了鲜活的人体。天启！艾丽莎捂住嘴，另一只手从背包格里摸出了传送卷轴。如果战斗，她是打不过狄克推多的。如果死了能够复活，她当然可以不畏惧地迎上去拼一拼实力，而现在她只能逃。她不想把命真的搭进去。“恐惧打击！”黑色的技能已经撒下来，艾丽莎当即撕开了手里的传送卷轴。她很庆幸在之前以防万一因此有所准备，恐怕狄克推多也没料到她会提前填好传送卷轴吧！恐惧打击无法阻止道路传送。消失前，艾丽莎看见了青年波澜不惊的面孔，她心中隐隐不安，但转念一想似乎又没有什么麻烦，那个人可不知道她传送卷轴上填了哪儿的坐标。等狄克推多找到她在哪儿再追过来，这期间的时间已经足够她联络默示或者自己想办法离开这个游戏了。传送到目的地，艾丽莎看到不远处一脸震愕盯着她的爱丽丝兔松了一口气。身材小巧的女剑士站在满是岩石的陡坡上，双臂舞动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你你你你来这里做什么？！”艾丽莎皱紧眉朝她跑过去：“怎么就你一个人？克罗克司尼呢！”“老师在副本外面没进来——不对这是单人副本，你是怎么进来的？”爱丽丝兔看见这个不熟悉的女召唤师向自己跑过来，下意识害怕地后退。艾丽莎忽然感到背后一阵寒意。她想起来自己究竟忽略什么了。“爱丽丝！我是艾丽莎！拿着这个，马上下线去找二王兄——”艾丽莎猛然用力将手里沙漏状的源代码复制本朝爱丽丝兔掷出去，歇斯底里地大喊，“告诉默示！狄亚奇就是路德——”“噗——”艾丽莎终于想起来她遗忘了什么。她遗忘了站在狄克推多身边的天启。整个虚拟世界都掌握在天启手中，而天启听从狄克推多，无论她逃到哪里都没有意义。可是为什么狄克推多可以调动天启呢？可以毫不犹豫地下令让天启解除一个玩家身上的保护机制，可以破坏游戏规则让天启直接进行指定传送……这些不可思议的权力只有一个身份可以拥有——最高权限。除此之外，哪怕是最高权限进行二次授权也不可能。好比因卡希罗对默示拥有了最高权限以下的所有权限，但他依然处处受制，宁愿选择与默示保持距离。狄克推多怎么能拥有天启的最高权限？天启的最高权限只有两个，有了它们就等于控制了天启这个超帝级智脑。如果因卡希罗是因为要作为路德维希的替身所以不得不给他一个以免除怀疑，那么为什么剩下一个会在狄克推多手里？这么重要的东西难道不该在路德维希手里么？所以，如果狄亚奇就是路德维希……那么，这一切都能解释通了。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大概没有人会猜到，狄亚奇他自导自演一出好戏，把自己路德维希这个身份藏得天衣无缝吧。可是……可是……可是艾丽莎想明白这一切已经太晚了。鲜血喷溅了爱丽丝兔满头满脸，她手里还握着姐姐扔过来的沙漏，刚刚尚且鲜活的女召唤师却就这样扑倒在了她面前。汩汩的鲜血染红了这一整片斜坡，尸体横断处流出的脏器触目惊心。连脸上的血液都是温热的。这是真正的死亡，根本不是游戏。游戏不可能出现如此血腥的画面！爱丽丝兔僵硬地一点点抬头，提着长镰的青年踩着血缓缓朝她走近。他的镰刀上还挂着肉沫与血迹，因为刚刚他就是直接用这把刀将人拦腰斩断的，然而腥臭的鲜血溅到他的红衣上，却完全看不出来颜色与痕迹。“给我。”狄克推多在一米的距离停下，向爱丽丝兔伸出手。爱丽丝兔不知道他要什么，只是下意识把手里的沙漏交了出去。然后她就眼睁睁看着，那个也许是姐姐用生命换来的东西，在青年手中碎成了齑粉。他微微倾斜手掌，尘粉随风飘散，融进地上的泥土与鲜血里。召唤师没有转身离开，而是面无表情注视她。爱丽丝兔意识到危险并没有解除。青年看她的目光冰冷毫无感情，这已经不是曾经那个会带她下副本刷活动困难时出来给她撑腰的推多大神了。他想杀了她，因为她听了半个根本不明白含义的秘密。青年迈开脚，走近一步。少女害怕得跌坐在地上，满是惊恐地望着他，泪流满面：“推多大神，不、不要杀我，我什么都不会说出去的！”“求、求你，我会保守秘密，不要杀我——”狄克推多在她面前蹲下，手指插进她头顶的头发然后猛然向后拽住，迫使她仰起脸。爱丽丝兔从来没有听过推多大神用如此温柔的声音对她说话。他说——“西塔尔，你知道什么人最能保守秘密吗？”

    【sec九十】

    “不、不要杀我，推多大神——”女生眼瞳中倒映着青年冷漠的脸庞，天启站在他俩身侧，看着狄克推多右手抬起滴血的武器。爱丽丝兔浑身发抖，眼泪朦胧了视线。天启忽然察觉到什么，蓦然转过身，一只手越过她跟前抓住了狄克推多肌肉绷紧的左手。“诶？”天启露出一瞬间的疑惑神情，随后恢复平静站在原地没有动弹。狄克推多低垂的视线顺着那条手臂看过去，最后落在对方的脸上。双方沉默了几秒，对方率先开口：“狄亚奇，放过她吧。”“你这样做，和当年的西塔尔又有什么区别？”“路德维希？”狄克推多盯着他海蓝的眼睛，眉宇间充满质疑。金发蓝眼的青年愣了一下：“不……你为什么不猜我是因卡希罗？”“他不会直接叫我的名字。”狄克推多说。“哦，是这样。”青年点点头，苦笑了声，“不过很遗憾，你都猜错了。我是父神。”“父神？你为什么会在这里？”狄克推多眯起双眼。青年指了指自己的脸：“他让我进来的。所以我是特地来阻止你的，你也不想让他知道你这样子吧？”“我这样子？”狄克推多冷笑起来，“我怎么了？你认为，我会心虚什么吗？”“如果没有当年西塔尔的咄咄逼人和强势欺压你们就不会家破人亡。你恨他们，但没必要赶尽杀绝，爱丽丝从小远离政治与阴谋，平心而论，她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你对不起雷因斯的事。你不畏惧杀戮，但应该也不会滥杀无辜吧？”爱丽丝牙根颤动着，小心翼翼瞅着两人，屏息凝神听两人间的奇怪对话。她不明白究竟是什么仇什么怨，但似乎……她可以得救？狄克推多闻言，顿时轻笑道：“我本来也没打算杀她。堂堂一国正统，好歹得留条血脉不是？”“那你……”青年面露迟疑，伸出去的手微微松开。“我只是不想留个可能会暴露秘密的隐患而已。”狄克推多挣开左手，把武器丢到地上。在那声“哐当”里，他一掌覆盖在了爱丽丝兔的额头与半个头顶上。“天启，清除她今天的全部记忆。”天启抬头，在她与爱丽丝兔视线相对的那一刹那，爱丽丝兔不由自主睁大眼，感觉仿佛有什么东西飞离了大脑。无数带着荧光的数据呈带状缠绕狄克推多手腕飞散向空中，女生的目光逐渐变得茫然起来。最后，狄克推多松开手，爱丽丝兔眼皮一翻径直倒在了地上。“记忆删干净了？”狄克推多问。天启点了点头：“没问题。”狄克推多的目光从她身上转移到父神身上，他凝视了半晌，开口道：“我记得你说过你会自动将外貌更改为最后一次见到的人类。在我离开后，你见过因卡希罗？”“准确来说，是他来找我。”“他来找你？他为什么来找你？”狄克推多冷声怀疑。父神是已经退役的智脑，本该被彻底销毁却由于特殊原因才保存下来。他找了很久才找到现在的父神，因卡希罗又为什么来找它？“我们关系一直很好啊。”父神笑着说，“就算他不记得了以后，在默示诞生之前我们的关系也一直很好。”“……”狄克推多呆立在原地，他仿佛想到了什么，缓缓问道，“父神。”“嗯？”“路德维希有让你保管什么资料或者文件吗？”“当然有。”父神温和地说，神情酷似某个人，“但是你没有访问权限啊。”狄克推多的瞳孔猛然缩紧起来：“我没有？那谁有，他自己吗！”“因卡希罗有。”狄亚奇愣了愣：“等等，这不可能，那时候还根本没有因——”“我怎么知道呢，反正访问权只限定因卡希罗。我一直在等他来取，可惜他似乎并没有这个意向。”“别告诉他这些！”狄克推多低声大吼。他意识到，也许当初路德维希上传的资料文件，就是他无意中拿走的协议。路德维希偷走了西塔尔藏在父神这里的秘密，然后又以新的形式重新藏回父神手里。这样一来，任何人也猜不到，即使猜到了也没办法读取出来。只有因卡希罗有访问权限……想拿到路德维希曾经存在父神这里的东西，就必须要因卡希罗帮忙。可是狄克推多不想要因卡希罗介入进来，想要越过他本人拿到只有他才能拿到的东西，那么，就只能盗用他的权限。比如，使用他的私人光脑。可是因卡希罗不允许他接触网络，他要怎么样才能拿到因卡希罗的个人光脑呢？狄克推多认为这件事需要从长计议。反正，不急。狄亚奇退出了游戏，让天启连接上默示的天网随时关注西塔尔王室那边的情况。艾丽莎在游戏中死亡，如果她就是一个普通的公主还好，但她还是帝国仅有的五名特网工之一，西塔尔王室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狄亚奇担心他们拿dl来大做文章，找机会整顿胁迫因卡希罗。如果不是西塔尔还剩了两个特网工，他们是决计不敢再对雷因斯家族出手的。原本艾丽莎是放在倒数第二或者最后一个顺序暗杀的，但他也没想到她竟然能这么快破解天启的源代码，还对雷因斯家族的秘密进行了深入挖掘。艾丽莎和爱丽丝不一样，天启能删除人的记忆，但很多潜意识中的东西是无法删除的，爱丽丝什么也不会，而艾丽莎就算失去记忆她也能把做过的事再次重做一遍，不杀她，那些秘密终究要被她翻出来。果然王宫传出了艾丽莎公主殿下猝死的消息，全国哀恸举行为期三天的吊唁。因卡希罗被接进王宫参加丧礼，而法医们也开始加紧追查死亡原因。狄亚奇知道西塔尔已经开始怀疑凶手的杀人动机了。短时间内连续死去两个身份保密的特级网络工程师，凶手的意图实在太明显。说不准很快就会怀疑到他身上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好了。因卡希罗去王宫前脚刚走，狄亚奇就无视他乖乖待在家里的嘱咐后脚跟出了门。西塔尔有五位特级网络工程师，其中西塔尔王室自身两名，贵族中一名，军方一名，最后还有因卡希罗。约拿虽然是贵族，但私底下他和政党走得更近，应该算作政党那边的特网工，因此王室才对他的死亡事件处理态度略消极敷衍。但这次死的艾丽莎，西塔尔帝王一定会严加追查。如果他趁着这段混乱时期解决掉军方那边的特网工，西塔尔的特网工就只剩下耶伦萨和因卡希罗。偌大的帝国，靠耶伦萨一个人是绝对无法撑起来的。到时候就算西塔尔有罪名想扣到因卡希罗脑袋上，帝王同意帝国议会也不可能同意。狄亚奇转头看着身边的橱窗，干净的玻璃上倒映着他神情冷漠的面孔。狄亚奇看了看，嘴角弯出一个僵硬的弧度。要杀军方的特网工，他当然不可能一个人行动。毕竟他是玩程序的，拿到枪能会开就已经很不错了。他又不是奥菲莉娅。帮手是自由联邦那边派遣来的，听说他要干掉西塔尔帝国的特级网络工程师，那边二话不说就立马把潜伏在西塔尔这边最厉害的一个特工指派给了他。狄亚奇把碰头地点约在市中心游乐场，到了时间就推着轮椅从公园走到游乐场去。自由联邦最厉害的间谍已经端着奶茶拿着游乐报坐在游乐场门口的长椅上等他。居然是个女人。但狄亚奇想了想奥菲莉娅，也没有轻视对方的想法。他摇了摇手里的冰茶，滑到那个短发女人面前：“小姐，坐摩天轮吗？”对方放下手中的报纸，露出一直被遮住的脸。狄亚奇看清楚她后，顿时愣住了。女人朝他露齿一笑：“又见面了，狄亚奇先生。”这个女人——是——明珠的负责人！那个乱穿制服还爱抽烟嘴贱得不要不要的女人！狄亚奇此刻心中只有一个想法——他真是日了猎户座了。“狄亚奇先生，你看到我好像很不高兴？”“不。”是非常不高兴。“那我们走吧，我们去坐摩天轮。”女人笑盈盈地站起来，随手把报纸和奶茶丢进不远处的垃圾桶里，“没想到你居然会提出这种提议，狄亚奇先生真是童心未泯呢。”“嗯。我从小就很喜欢摩天轮。”狄亚奇看着她，不动声色地笑了笑。“因为那个恶俗的传说吗？”女人露出恶劣的笑容，“想和喜欢的人在最高点接吻？”“并不是。”“你不用害羞，放心我不会嘲笑你的哈哈哈。”“……”狄亚奇把手里的冰茶扔进垃圾桶，平静地问，“明珠解散后你在哪里工作？”“明珠解散？”女人好笑地说，“明珠可没那么容易解散。你以为把你们这群一级残废从游戏舱里解放出来明珠就如同虚设了吗？别天真了。”“是吗。你应该认识军方的那个特网工吧？”“我会把他约出来的，你说时间和地点，以及任务计划。”“速战速决好了，三个小时后，让他在游乐场那边的酒店等你。”狄亚奇张望了一会儿。指着远处绿树掩映后的建筑物说到。“三个小时？你特么在逗我吧狄亚奇？”“看来自由联邦最厉害的特工也不过如此。五小时后，不能再多了。”狄亚奇掰着手指漫不经心地说。女人眯起眼睛笑了笑：“怎么这么匆忙呢？看起来不像你的风格。”“你认为我有什么风格？”狄亚奇轻哼了声，“我杀了艾丽莎，再晚一点就可能查到我身上来。”“就算你杀了军方的特网工，该来的还是会来。”女人说，“还是说，杀完人你就打算直接离开回自由联邦？”“当然了。”“那你的伴侣呢？”女人停下来，“雷因斯应该不可能跟你离开的吧？你打算怎么安排他？”狄亚奇慢慢转头，烟灰色的眼睛盯着她：“你怎么知道我有伴侣的事？”他们没有举行过任何仪式，也没有通告过除了奥菲莉娅以外的任何人，自由联邦的人是怎么知道的？女人仰头哈哈笑了几声：“你的档案上写着啊，还是同居未满三年不得离婚的游戏婚姻呢。狄亚奇，红心皇后随时都在监控你在西塔尔这边的情况，所以，不要玩什么小花招。”她俯下身，在狄亚奇耳边轻声道：“你的父亲，离开西塔尔投靠我们。从他背叛他的祖国为自由联邦编写红心皇后的程序开始，你们就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狄亚奇。”“吵死了。”狄亚奇看向她，眼底充满了阴霾。“我只是想告诉你，不要出卖我。”女人捋了捋耳边的头发，轻笑，“否则，我也有办法让你……”“我为什么要出卖你？”“可是我不信任你。”女人重新推动轮椅，“毕竟你可是，连自己伴侣都能出卖的男人。”离摩天轮售票口百来米远的冰淇淋售点附近，正在致力于解决手中抹茶味三球冰淇淋的艾格突然被自家兄弟戳了戳。“哥，你看那边，那两个从摩天轮四号厢下来的人，那个是不是老板娘？”艾格努力伸长头瞅了瞅：“见鬼，那是个女人，老板娘是男的！”“我是说坐在轮椅上那个人，不是推轮椅那个女人！”“看起来有点像。”“我觉得根本就是啊！但是帮老板娘推轮椅的那个女人我没见过，我们要不要通知一下老板？”“老大现在在王宫里，这种事……你还是跟他说一声吧。”“为什么这种事要我来做！老板娘真出轨了我会被老板弄死的！如果是误会我会被老板娘弄死的！”“因为我是哥哥啊！”“亲爱的收信人：你好。这是第二封信，希望上一封信对你有所帮助。这次想提醒你的是：一、有麻烦可以找父神，它会帮助你。二、看紧狄亚奇，别让他闯祸。如果你忽然背脊发冷，最好马上去他身边看看发生了什么。三、如果想省点钱，最好别带狄亚奇去游乐园。他喜欢炸摩天轮。四、重要的事要再强调一遍，相信你自己的判断，不要听他的鬼话。希望接下来你过得顺利。路德维希笔。”

    ≈谁更帅≈

    因卡希罗：推多，你觉得我儿子帅还是你儿子更帅？

    狄亚奇：你觉得我帅还是你帅？

    因卡希罗：哦！那就是我儿子帅！

    狄亚奇：想死？

    因卡希罗：我儿子长得像你啊！

    狄亚奇：哼。

    奥菲莉娅：等你们有儿子了再来讨论这种问题好吗？

    【sec八十八】

    “狄亚奇，他在三楼左转角413号休息室等你。”女人把房卡交到狄亚奇手中，“监控系统将会在接下来半个小时内失效，所以你的动作最好快一点。”“不，你和我一起去。”狄亚奇捏着房卡平淡地说。女人环胸，秀眉挑得老高：“哈？为什么，我可不想过去暴露自己。”“你约他出来就已经暴露了。”狄亚奇侧眼看她，“如果这次他不死，我们两个都玩完。如果还想干完这票回自由联邦养老，你最好……”“好吧，我知道了。”女人笑，“真是麻烦。你不过是害怕自己做不到出纰漏才让我过去帮忙而已吧。”“知道还话多？”狄亚奇冷笑着敲了敲轮椅扶手，“关照残疾人，不懂？”“见鬼，你腿残了真是这个世界的大幸。”自由联邦的女卧底一直把狄亚奇推到三楼的约定地点，两人站在房门口，女人松开手退后一步隐入门内看不到的视野盲点，低声问：“需要他一开门我就狙击吗？”“你是狙击手？”女人顿了顿：“不是。但射击是必修课程。”“我进去。”狄亚奇说，“你在这里等我，听到动静再进去。”“为什么？”女人并不很赞同狄亚奇的决定，既然她跟来了，那么事情就应该越快解决越好，根本不需要再做多余的事情，“你还等着他把遗言说完然后放警察来抓你吗？”“我有打算。”狄亚奇说，“你配合我就好。”说完，他用房卡刷开了房门，女人立即闭嘴躲进阴影中。外面的门刷开了里面还有一扇门，狄亚奇确定对方接收到房卡刷门的信息现在正打开猫眼查看，不过他没有要遮掩的打算。他的手指放在刚刚女人给他的光脑上，准备入侵系统强行开门。就在这时，屋内的门打开了。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下巴蓄着胡茬的中年男人，对方扶着门把手，朝他露出笑容：“好久不见了，狄亚奇。来的果然是你啊。”“哦？”狄亚奇漫不经心地扬起嘴角，“你知道我会来？”“约拿赫尔顿，艾丽莎西塔尔，帝国五名特网工已经死了两个，除去因卡希罗，我猜该轮到我了。”中年男人笑着侧身，“很像你能做出来的事。小时候读书你就不是一个省油的灯，这一点，你可不如你的父亲。”“听起来你对我们家的事很熟？”狄亚奇把轮椅滑进房中央，待他转回身，男人已经关上门低头给自己点上了一支烟。慢慢走到沙发旁边，中年男人呼出一口烟雾：“熟，怎么不熟。我知道所有的事情，当年你父亲的计划很完美，把你们一直保护到今天。但他唯一的败笔就是没有杀掉我。他太善良了，就像现在的因卡希罗一样。”“这一点上，你很像你的母亲。”男人斜靠在沙发上，苦笑了一声，“真像啊……太像了。”“今天看到你在这里，就像看到了十几年前你母亲站在我面前……我们是邻居，是同学，是同事，我们认识的时候，你的父亲还不知道在哪个地方。”中年男人夹着烟，嗤笑了声，“但偏偏……你说，你的父亲运气怎么这么好呢。”“你是十字钉。”狄亚奇忽然开口，语气笃定。中年男人……十字钉诧异地挑了挑眉：“哦？你想起来了？说得也是，你小的时候我还抱过你呢，那时候你才丁点儿大，我差点就把你掐死了。”男人风轻云淡地叙述着自己曾经的黑暗与罪行，脸上毫无畏惧之意：“不过还好，你一点也不像弗洛德那蠢货。你继承了你母亲所有优点，你那么像她，就连长相也是……”“我从一岁学会走路起就再也没让人抱过了，你是不是傻，不到一岁会记得什么鬼？”狄亚奇嘲笑他，“我以前在她的个人文件里看到过一个绰号叫十字钉的人，是你对吧。这世上，大概也只有你和父亲把她那些毛病当成宝了。”“狄亚奇，看来和你父亲在外这么多年你并没有学会如何去尊重你的母亲。”男人不悦地弹了弹烟灰，“弗洛德真不会带孩子，如果是我……”“没有如果，现实就是你至今仍然是条光棍，并且马上快要死在他的孩子手上。”狄亚奇一边讽刺一边不经意地摸了摸腕上的光脑，“你必须承认，我的父亲比你优秀，他是人生赢家。”“还不是死了。客死他乡，死的时候变成叛国贼，连妻子的最后一面也见不到。”男人咬着烟头轻笑，“得不到和得到后失去，你认为哪一个更痛苦？”“看来当年天启的秘密被泄露给西塔尔王室这件事果然是你做的。”狄亚奇摁着指节冷笑。曾经安宁美好的家庭忽然有一天分崩离析，夫妻、兄弟，所有亲密的人都不得不分开，走上一条没有光亮的陌生道路。家破人亡，都是那个告密者害的。天启可以囚禁连接状态的人的意识，天启可以任意删改人的记忆，天启可以控制人类，天启可以让人永生……如果不是这些秘密被泄露出去，今天的天启还只是一个普通的智脑，她不会被强行改造成游戏。今天的雷因斯也只是一个搞点小研究的普通古老贵族。告密者引来了庞然大物的贪婪，一切就都改变了。“……对，是我。”男人叹了口气，“你是怎么猜到的？哦，差点忘了，你母亲的笔记里，我是重点怀疑对象吧？”“很有自知之明。”男人狠抽了一口烟，沉默良久：“那……那你母亲是怎么提及我的？”“劝我父亲不要相信你。”男人不语。狄亚奇转动轮椅滑到茶几旁边：“那你想知道我父亲怎么说的吗？”他拿起桌面的水杯，用食指蘸水在里面搅了搅，一边道：“在我回西塔尔之前，他对我说，如果遇到一个绰号叫十字钉的男人，就替他问好。”“他说，你是一个值得学习的前辈。西塔尔计算机领域，你称第一当之无愧。”“……”“他拿你当兄弟，你却出卖了他。觊觎他的妻子，毁灭他的家族。”男人掐灭手中的烟，捻了捻指腹被烫出的黑迹：“你的父亲如果没那么傻，你母亲也不会看上他。”“第一也称不上，你们雷因斯家的人都是怪物，因卡希罗比起我们那一代有过之而无不及。你们还年轻，我们都老了。”“你愧疚过吗，后悔过吗？”男人笑了，把烟头丢进垃圾桶里：“有没有能怎样呢？事情都已经过去那么多年，就算后悔你的父母也回不来，所以我后不后悔……还有必要吗？”“让人厌恶的不知悔改。”狄亚奇说着与表情截然不同的话，食指敲了敲桌面，朝男人扬起下巴。男人愣了一愣，目光下移到光洁的玻璃桌面上。狄亚奇用水在上面写了一行字——“愧疚的话。就帮我解决门外那个女人。”男人诧异地抬头看他，摊开手，用口型问道：她不是你同伙吗？狄亚奇冷笑：“我没有任何同伙。”——她在自由联邦逼疯了我的婶婶。所有的仇所有的恨，他都记得。那些在黑暗中推搡他们的手他都一一清查出来，等待回到阳光底下的那一天，纵火焚尽。十字钉了然。他是这个世上最后一个了解雷因斯家族内幕的外人，这一切都是为了雷因斯夫人。事实上，作为一个在王室历史上留名的古老贵族，雷因斯家族却是在近几十年才从远方搬来帝都。时间，大概是雷因斯少爷风华正茂的年代。那一年弗洛德·雷因斯才二十几岁，举家搬来帝都求学，抢走了一大批帝都少女的芳心。十字钉以为这样的家伙只有一个就足够了，直到后来他才发现，雷因斯竟然是一对孪生兄弟。在他开始尝试着向王室泄露雷因斯家族隐藏的秘密时，弗洛德的弟弟一家远渡重洋从自由联邦回来了。弗洛德的弟弟找了一名自由联邦的舞蹈家作为妻子，那是一个有着红棕色天然卷发的美丽女人。兄弟两人结婚的时间相差无几，甚至连孩子的出生也只间隔几个月。兄弟两人有着几乎一模一样的外貌与性格，如果不是偶然一次撞见他们同时出现在庭院中，十字钉想可能他至今也和其他人一样猜不到弗洛德的计划。弗洛德的女儿与儿子都像他们母亲，但他弟弟的儿子却继承了除直发以外雷因斯家族的全部基因——这些都体现在那孩子的外表上。由于两家住所相邻并且见不到新住户的男主人，路德维希不止一次被怀疑是弗洛德的私生子。十字钉也天真地希望过他的亲梅竹马是迫于某种目的才和雷因斯在一起，他们之间并没有爱情，狄亚奇只是她一个人的孩子，而雷因斯的妻儿则在他的隔壁。可惜这个希望成了空想。那一年，弗洛德与弟弟交换身份，带着儿子在弟媳的带领下远走他乡。一把火烧毁了所有的证据，十字钉事后拼命地去搜查，得来的一切讯息却与他的记忆截然相反。父神的记录，所有曾接触过雷因斯家族的人，这整个世界，他们都遗忘了某种东西。十字钉一度以为自己得了幻想症，直到雷因斯夫人不堪病痛折磨跳楼自杀的消息爆出，他于暗中调查了事情内幕。十字钉不知道弗洛德是怎样做到连王室的记忆也一并清除的，每每想到一切异况发生前那场雷因斯家族举办的大型晚宴，他都感觉仿佛一股寒气自心尖溢出。然而，弗洛德并不知道是谁告的密，那份关于天启的综合报告依然以纸质文件放在君王的办公桌上。西塔尔遗忘了事发经过，却不会丢失野心。拿着那份充满诱惑的报告，他们重订计划朝雷因斯撒开大网。十字钉想或许弗洛德早已预料到这样的发展，所以他带走了儿子狄亚奇，留下了女儿奥菲莉娅和侄子路德维希。聪明人永远不会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在终于想明白弗洛德的这些意图后，十字钉也知道了那份让他痛彻心扉的真相——为了对抗被催眠而暴露秘密，雷因斯夫人跳楼自杀。这一年，因卡希罗十六岁，奥菲莉娅二十三岁。为了保护孩子不会成为人质，顶冒哥哥的雷因斯二少爷在教授完继承人所有核心知识后，全面游戏化天启，死于过度疲劳。这一年，因卡希罗十八岁，奥菲莉娅二十五岁。对因卡希罗而言，这是一场刻骨铭心的成人礼。不过是眼睛一闭一睁的一夜之间，一座摇摇欲坠的庞然大物轰然坠落在他的肩膀上。少年咬紧牙，疼得一滴眼泪也掉不出来。这些，十字钉都是知道的。他失去了远方狄亚奇的消息，但亲眼看着这一个孩子举步维艰走到今天。十几年前丧礼上少年对着黑白遗照木然的面孔，仿佛就出现在昨天，那一幕十字钉是真的十分印象深刻。“我这一辈子都在猜你父亲。”男人重新抽出一根烟说，“每次我以为自己看透他了，就会有新的意外出现，或者，其实是你们理解错了你父亲的意思？”“你想说什么？”男人滑了滑打火机，没有火焰闪出，他随意地在桌沿上磕了两下：“因卡希罗是个天才。”“我知道。不是天才保不住雷因斯家族。”

    “你舅舅死那年你们十八岁，因卡希罗用三年时间学尽了路德维希十五年的才华。”

    “意义不同，无法比较。”

    “不……”男人笑了声，

    “我想说的是，你不该回来。当年你去了自由联邦，你就是自由联邦的人，留下来承担这一切的是因卡希罗，那么留在西塔尔的都是他的。”

    “你在帮他说话？让我不要觊觎他得到的那部分财产？”

    “我欠你父亲的。看到因卡希罗，我就不由自主想起那个男人。我被爱情冲昏了头脑，不记得友情是什么模样了。”

    “弗洛德是我的父亲。”

    “你像你的母亲，狄亚奇。因卡希罗不是弗洛德的儿子，但他比你更像一个雷因斯。”

    “闭嘴！”

    你没资格替他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