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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意总不会遂人愿,发生了的事情也没有如果,贺老师的死肯定也不能怪到邵古峰头上。

    但孟见现在还无法释怀,过去的记忆被翻出来,伴随着生离死别,掐得他心里难受。

    他趴在桌上渗了一会,听见邵古峰在敲门:“孟见,饺子出锅了,来吃饭吧。”

    孟见赶紧收拾好情绪,打开门往客厅去。

    今天这顿饺子是他们仨一起包的。

    山上冷,很多蔬菜都放不住,入冬前送上来的都是白菜、土豆、豆角和茄子,其它的就是猪肉豆腐之类不怕冻的了。

    他们把一半白菜都腌成了酸菜,另一半放地窖里,每天放一桶水下去,总算让这些白菜全须全尾地过了一冬,没烂,也没被冻坏了,一直吃到现在。

    邵古峰也算是个北方人,但他家那边从不腌酸菜,他也没吃过。来到望火楼第二天,孟见炒了个酸菜。

    看着那一盘金黄的白菜和肉丝混在一起,邵古峰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那气味,闻起来就很酸……

    事实证明,真的很酸,他吃了一点,最后终于忍不住皱眉,捂着腮帮子投降。

    孟见和孟化就笑了。

    夏天会有爱探险的游客开车上来,以前爸妈还在山上上的时候,每次招待客人都少不了酸菜,地方特色嘛。

    后来他们发现,外地人,除了东北人,好像都吃不惯酸菜,个个被酸得呲着牙避之犹恐不及。一家人就悄悄观察客人被酸到的表情,乐此不疲。再来客人,桌上还是会有酸菜,本地特色嘛。

    这次邵古峰来到这,又被兄弟俩捉弄了一把。

    今天的饺子是一半酸菜猪肉,一半白菜猪肉。

    邵古峰安心吃白菜的,广播里放着新闻联播,他就跟着新闻打着哈哈,孟化变着法劝他尝个酸菜的,他就是不肯,立场特别坚定。

    桌子下,孟化踢了他哥一脚求助攻。孟见就捏着筷子遗憾地摇了摇头:“可惜啊,酸菜这么好吃的东西……”

    “我就没这个口福了,”邵古峰再次表明立场,“我牙口不好,最怕酸。”

    “邵哥你怕酸啊!”孟化灵机一动,“那,有个东西你可一定要尝尝。”

    吃完饭孟化就去仓库里翻出几个冻酸梨,泡在水盆里等着解冻。

    邵古峰盯着那几个黄黑黄黑的水果,半天才吭出来一句:“这玩意,我在北京吃过……”

    “哎北京也有酸梨?”孟化拉着他不放,“那邵哥你快尝尝,看跟北京的酸梨一样不。”

    邵古峰捞出来一个,迟迟下不去口,他回想起了被酸梨支配的恐惧……

    正好孟见从楼上监测完了下来了,看到有酸梨就捞起来一个啃,边啃便问他弟弟:“怎么想起来吃这个了?”

    邵古峰眼看着他把一整个酸梨都吃下去了,只剩下一个果核,讷讷问他:“不酸吗?”

    “酸啊,”孟见整个人抖了一下,眼角都被酸得发红,“但是爽。”

    第六章 水箱

    3月8号那天晚上,孟见后半夜值班。

    快到凌晨1点,闹钟还没响,他就醒了,起来穿好衣服,孟化正好推门来叫他。

    他披上外衣上楼,孟化困得不行,打了个哈欠就去睡了。

    经过二楼,孟见放慢脚步听了听,没什么动静,邵古峰应该是早就睡了。

    走到四楼,他好像踩到了一点水,开始还以为是窗框上结的冰化了,也没想太多,继续往上走,走到五楼才发现不对,怎么楼梯上全是水。借着灯光一看,水还在流。

    他暗叫一声不好,肯定是水箱坏了。

    五楼有个大水箱,连着楼下所有的水龙头。他们平时洗脸洗衣服都用水箱里的水。

    这个水箱以前坏过一次,浮球松了,他和孟化都不会修,水一直漏到一楼,每层都跟下雨一样。好在当时是秋天,林场的维修师傅打电话让他们赶紧把水都放空了,等着他上来修。

    现在麻烦了,大冬天的,师傅根本上不来。

    五楼已经被水淹了,孟见把鞋脱了,趟着水过去看,看了半天才看出来是一段水管漏了。

    他松了一口气,把水箱的出水阀门关上,拧紧,看看时间也已经一点整了,赶紧穿上鞋取了望远镜去楼上瞭望。

    晚上他们用的望远镜是红外的,山、树、雪这些没有温度的东西,在红外望远镜里都是漆黑一片。

    反复看了两遍,确定没问题,他给林场打了电话,报告了正常,然后下楼找出扫帚墩布水桶,上楼去清理那些淌出来的水。

    他弟弟早就睡着了,隔着门都能听见在打鼾,孟见也就不叫他了,自己在楼上慢慢扫,把水扫到一起,再铲起来倒桶里。

    铁簸箕铲在地上刺啦啦一阵响,没一会,邵古峰上来了。

    孟见挺意外,没想到隔着几层楼他都能听见,直说抱歉,吵醒你了。

    邵古峰说:“我失眠了,上来看看,这是漏水了?”

    孟见点点头:“嗯,水管坏了,明天换根管就好了,问题不大,你回去睡吧。”

    邵古峰热心,肯定不会扔下孟见回去睡,就拿过墩布说:“我帮你把楼梯擦了。”

    孟见谢过他,两个人就低头干活。没多久,孟见那桶水满了,他得拎到楼下去倒掉。

    水桶没有盖子,他扶着楼梯扶手往下走,拎得小心翼翼,生怕洒出来。

    经过邵古峰身边,邵古峰侧身给他让出路来,问他:“我帮你拎?”

    孟见摇着头说不用不用,没注意到楼梯上的水,脚底一滑,顺着楼梯就摔了下去。

    “……呃!”摔的太突然了,他都没来得及喊一声,浑身上下都疼,倒吸着凉气瘫在那。水桶打翻了,水全浇在他身上。

    邵古峰两步跑下来,也不敢贸然动他,就问:“你哪最疼?”

    孟见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全身的神经都像被捏在一起了,还没缓过来,皱着眉说不出话。

    他摔下来的时候屁股着地,台阶一个一个都卡在尾椎上,邵古峰问:“尾椎骨最疼?”

    孟见点点头。他有点难堪,这么大人了,在别人面前摔成这样,还把水都洒了……

    邵古峰把他的手臂搭在肩上,扶起来往楼下走。孟见的尾椎疼得钻心,两条腿也使不上力气,邵古峰见状就直接把他背起来了。

    孟见脸一红,喊着:“别……”

    “没事,”邵古峰说,“你还挺轻的。”

    到他卧室里,邵古峰把他往床上放,裤子刚一碰到床单,整个上身的重量都压到尾椎骨上,疼得孟见“啊……”了一声。

    邵古峰万分小心地把他放好,让他赶紧把湿衣服换了,顺便检查一下别的地方伤到没有。

    孟见点头说好,迟迟没有动作。邵古峰愣了半分钟,才明白过来,他这是不好意思当着自己的面换衣服。

    这……邵古峰就爽快地回避了:“我去楼上把水都擦了,你不用管了……你后面可能破了,找点药涂一下。”

    等他走了,孟见才把衣服一件件脱了,想方设法用手把自己撑起来,去柜子里找衣服。

    伸手摸了一下后面,果然有点破皮了。

    看看时间,快两点了,他得再到楼上去瞭望一次。赶紧把衣服都穿好,扶着腰上了楼。

    楼上已经被邵古峰收拾得差不多了,孟见看到他,想起自己刚才的狼狈模样,几乎抬不起头来,低声说:“真的麻烦你了。”

    邵古峰只道:“不麻烦,你没事吧?”

    “没事……应该是没事。”孟见红着脸不敢看他,穿好大衣拿上望远镜,上了楼顶。

    等他从楼顶上下来,邵古峰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孟见给林场打电话汇报完,挂了电话艰难地坐下。

    五楼有套桌椅,还有张床,平时值夜班的时候都在五楼守着。但现在是冬天,五楼没暖气,特别冷,他跟邵古峰说:“这太冷,你下去休息吧,我没事。”

    邵古峰本来想在这陪他一会的,不过想到孟见面子那么薄,肯定不好意思,关照了两句也就下楼去了。

    孟见目送着他在楼梯转角消失,才扶额长叹了一声,今天真的太怂了……

    刚才摔那一下把他头发也弄湿了,往楼顶跑了一趟,头发里的水又结成了冰,一碰就哗啦哗啦响。

    林场冬天动辄零下二三十度,湿头发结冰是常事,应该找毛巾擦一下或者找暖水袋焐一下的。可是孟见现在摔了尾椎,一动就疼,坐下就站不起来,站起来就坐不下去。他也懒得管了,随便用手拨了两下,等着它自己化掉。

    几个小时后,天亮了,孟见发烧了。

    第七章 交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