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的十月，京城的喜事儿特别多。镇北侯府嫡长女出嫁、定南侯府世子娶亲是一喜，思诚坊苏阁老府上又添一个重孙是一喜，四皇子与六皇子迎娶正妃更是喜事中的大喜。

    只是几家欢乐几家愁的故事永远都在上演，就在穆芸回门的这一天，穆桢的媳妇赵红儿小产了……胎儿虽然才四个多月，却已经看得出是个成了形的男胎。

    穆桢的生母顾姨娘顿时就疯了一般，语无伦次的说，定然是这后宅有人属相与赵红儿相克，穆芸与她的新婚夫君梅邵庭尚未离开穆家回梅府，顾姨娘便哭闹着闯到了镇北侯夫人胡氏跟前，披头散发的要主母给桢二奶奶一个说法儿。

    胡氏尴尬的看了看坐在她下手的穆芸。今儿明明是个好日子，却被顾氏这个泼妇搅得一团糟，她倒是不吝教训顾姨娘一顿，可若是叫新姑爷听见风声，这可如何是好？

    穆芸却是看都没看她娘的眼色，更不顾自己已经是出嫁的女儿，不好再管娘家的事儿，当时便冷笑出声：“顾姨娘的胆子当真是越来越大了啊，主母的正房也敢随便乱闯？是谁给你撑着腰啊？”

    穆芸这话说得既难听又冷冷的，顾姨娘被吓得一愣，哭也顾不得哭了。

    这位二姑奶奶在家做姑娘时，别提多有心计了，随便一句话便辖制得她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如今好不容易盼到这个厉害人出了门子，本还以为嫁出去的姑娘不再方便管娘家事儿了呢，怎么倒是她想左了？

    “你若换个日子来闹，当然轮不到我说话，自有夫人管教你。”穆芸继续冷笑道。

    “可你偏偏选了我回门的日子来恶心人，怎么，当我是软柿子随便你捏的？还是你觉得我就是那个跟桢二奶奶属相犯克之人，想叫我给那小产的孩子偿命？”

    “顾姨娘可别忘了，你也是有女儿的人，等莞姐儿出了门子，带着姑爷回娘家来，换个别人给她添堵，你倒怎么说？”穆芸虽然气急了，却也知道打蛇打七寸，否则叫人说她出嫁了还往娘家伸手，当真是不好听。

    顾姨娘激灵打了个冷战。

    可不是怎么的，她只顾得为赵红儿那个小产的男胎哭闹了，也的确是想趁机给这正房正院添个堵，怎么倒把莞姐儿给忘了？桢哥儿已经丢了条胳膊，将来也没什么大指望了，她若是再这么频频给太夫人当枪使，耽误了莞姐儿的终身大事可得不偿失！

    “奴婢不敢，奴婢、奴婢只是一时着急，想求夫人将桢二爷房里那个叫清卉的丫头打发了，就是那丫头跟桢二奶奶犯克！”顾姨娘眼珠子一转，立刻扑通跪倒在地，“奴婢一着急就忘乎所以了，还请夫人和二姑奶奶责罚。”

    清卉那丫头是太夫人赏的，跟了桢哥儿也有几年了。赵红儿进门后，不止一次嫌这丫头长得狐媚，今儿一大早便是因为骂这丫头闪了腰，如今若能借夫人之手将这丫头除了，既能给赵红儿一个交代，又能叫太夫人和夫人再起争端，她也好将自己择出来不是？

    “桢哥儿是已经成了亲的人，我这个做母亲的怎么好插手管他的房中事？”胡氏皱眉道：“二姑奶奶今日回门，我可不想罚了这个打那个的，你起来退下吧！”

    她两个庶子都比桓哥儿年纪大，这是她早就不得不接受的事实，赵红儿既怀了身孕，她也便一直吩咐下人们好好伺候着——庶子都奔二十岁了，她还在乎庶孙生在嫡孙前头么？

    见得顾姨娘还赖在地上不起来，穆芸当然明白母亲是不想在今日有什么过分举动，只说这寥寥两句话吧，根本没显出母亲的威严来，也怪不得顾姨娘不动弹。

    外加上再早几年，父亲还是世子，四哥也没长成，她们母女当然要小心谨慎做人，能拐弯抹角的含蓄，便不敢明目张胆的张扬，十来年的小心，将顾姨娘养成这么一副随地打滚儿的性子也不奇怪……

    穆芸想罢这些，也就笑起来：“顾姨娘听不懂夫人的话么？叫你起来退下，你就退下，若还赖着不走，我可不顾忌今儿到底是什么日子了……”

    她再是已经出嫁了的姑奶奶又如何？她如今是定南侯世子夫人，不再是那个连两个庶兄的脸色都要看的不懂事小姑娘了！

    “怎么，我说的话没用是吧？那个叫清卉的丫头，是谁给了桢二爷的，你就找谁去，赖在夫人这里算怎么回事？难不成顾姨娘还想叫我把话挑明了，再请夫人治你一个挑拨离间的罪名么！”穆芸怒道。

    等得顾姨娘连滚带爬的从地上起来，又灰头土脸的溜了出去，胡氏不免失笑道：“你瞧瞧，这就是被惯坏了的样子，再怎么撂狠话，不点明白了也是没用。”

    穆芸叹气道：“要不我和您怎么就任由蕾姐儿这么一路撒泼下来呢？有她这个天生就会放狠话的，咱们娘儿们头些年的日子才好过了些……”

    “可蕾姐儿都这个年纪了，这个性子也就成了把双刃剑，若不是苗家为了找个狠角色辖制那位苗六爷，蕾姐儿的婚事恐怕也成了愁事，叫我说不如您就答应了吧。”

    老齐国公苗正鲲头几年便学着镇北侯老侯爷退位让贤，将爵位扔给了苗家大老爷。苗家二老爷虽然没能承爵，到底是老国公的嫡次子，更是自十几岁便在三边军中打滚儿的，如今也是正二品的将军了，女儿苗天慧又说给了十皇子做正妃，只等明年年底便要大婚，细论起来，这个房头比苗家大房并不差很多。

    再说就蕾姐儿那个性子，又哪里做得了宗房宗妇。比较起来，还就是嫁给苗家这个二房的六爷最最合适了。

    “你也知道苗家的慧姐儿要嫁给十皇子……”胡氏无奈道：“如此一来，蕾姐儿与苗家六爷的婚事哪里还是我点个头就成了的？你祖父已经将这差事揽了去，成不成都看他老人家和老齐国公怎么商议了。”

    桓哥儿和陶姐儿的婚事，便已经是冒了军政联姻的大险，所幸苏阁老早就做了多年兵部尚书，如今还兼着这一职，苏三老爷也与自家侯爷在辽东同甘共苦了几年，就算苏穆两家做了儿女亲家，当今圣上也说不出什么。

    可穆家已经将一个女儿嫁到了定南侯家，若再和苗府结了亲，三大军中重臣携手，皇帝也要抖三抖呢！蕾姐儿的婚事，哪里还能由她这个亲娘说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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