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怎么听不懂六姐姐的意思呢。”悦然满脸讪笑中夹杂着按捺不住的惶恐，额头也接二连三冒出密密的汗珠：“不过方才的确是悦姐儿不好，悦姐儿话多了。六姐姐陪着四姐姐说会儿话吧，悦姐儿这便回去闭门思过去了。”

    当初陶然虽因嫣然暗中捣鬼坠了马，却因老夫人与苗家上下掩饰得当，如今嫣然的棺木已经厝在一个不知名的偏远庵堂里，只等苏家将她报了病亡再下葬，苏家的女孩儿们却对嫣然真正的死因毫不知情。

    可是悦姐儿不一样，至少在红罗口中，悦姐儿就是那个撺掇红罗去跟翠娟借小号绣花针的始作俑者。陶然本还抱着一丝侥幸，侥幸的以为悦姐儿知道的并不太多，如今一试之下再瞧，悦姐儿分明什么都知道，甚至还成了嫣然的狗头军师……

    不过陶然到底明白，若是少了几个背后撺掇的，嫣然许不会这么快的铤而走险，一步步进了她的圈套。她当初之所以敢于那般设计，也正是看准了这些，看准了嫣然既见不得别人好，身边的人也全是相似的性子。

    因此上她不过是拿话儿点了悦姐儿一句，却不想更进一步深究。推着嫣然一步步走上死路，也算变相帮了她苏陶然的忙，细论起来，她还想谢谢悦姐儿呢……

    至于今后怎么防备悦姐儿，倒不算难题。只要她手里握着悦姐儿的把柄，轻轻松松一句话就能将人吓得老实几日，待到吓唬久了不管用了，她也自有应对。

    只是悦然急匆匆的找个借口告辞离去了之后，安然不免满脸惊异：“小号绣花针的故事是什么故事，怎么将悦姐儿吓成这个样子？”

    听得安然发问，陶然便笑了笑：“四姐姐就别问了，若是问明白了，未免又是一肚子气。”

    安然的性子虽有些急躁，却是个再明白不过的人。这几年与陶然相处下来，只要陶然不愿意讲的话，她从来都不会纠缠不休，眼下听得陶然这么说了，也就笑了笑不再深问，反而主动换了话题：“你这几日忙什么呢，我病成这样了也不来瞧瞧我？”

    “你也知道一个人天天躺在床上真是无聊啊，就连二姐姐都来看了我两回，还陪着我说了半晌的话，你却来也不来，莫不是你嫌我当初没往大兴的庄子上探望你去……”

    “四姐姐快别这么说。”陶然笑道：“那天你从我的画妩苑哭着走了，回来之后便病了，我却一点忙都帮不上你的，哪里还敢来见你呢？今儿好不容易听说事情有缓儿，我才敢来的。”

    安然立刻脸儿红红的：“谁说你没帮上我的忙，若不是你说……我应当将心事讲给我娘听，恐怕我也等不来今天，我感谢你还来不及呢，怨你做什么？”

    “叫我说你就是个心思重的，用祖母的话说就是咱们家的姑娘属你心眼儿多。”安然半真半假的抱怨道。

    陶然默默的笑着接受了安然的埋怨，一句也没反驳。她可是两世为人了，若是心眼儿还不够用，甚至还比不上四姐姐和潇然悦然几个真正的小女孩儿，那可就真是白活了……

    又是两天后，苏府果然就将三姑娘病亡的消息放了出去。因着当初老夫人早就刻意放出风去，每每去各府上赴宴都说三姑娘沉疴难医，各家各户知道消息后也不惊讶，只是多少为这位花样女孩儿早早夭折掬一把辛酸同情泪。

    皇后娘娘在内宫中自然也得知了这个消息，一时就愣住了。犹豫了良久，终于将坤宁宫的大总管找了来，叫这位郭公公将过几日进宫觐见的大名单又拿出来修改了，划去了苏阁老的孙女苏安然，添上了于淑妃的小侄女于颂娇。

    “娘娘这是？”总管郭公公满面不解。不是早就商量好的将苏家四姑娘说给七皇子么，怎么事到临头了又换了人选？这不是正和了淑妃的心意，以便顺顺当当将娘家侄女嫁给七皇子了么？

    皇后娘娘微微一笑：“这位苏四姑娘的三姐姐卧病在床两个多月了，今日终于不治而去，郭公公你说……本宫可能冒这个险？”

    “七皇子便是自幼羸弱的，若选了个皇子妃也有隐疾，岂不是叫人非议本宫到底不是七皇子的生母、便故意而为之！虽然苏四姑娘的嫡亲姐姐已经做了我们娘家媳妇，看似身体还不错，也不能抱着侥幸不是？”

    “再说苏阁老府上才出了个白事，本宫就巴巴的将苏家四姑娘叫进宫来指了婚，也实在是……虽说堂姐没了，堂妹不用服孝，亲情人情却摆在那里呢！”

    “皇后娘娘考虑得周全，奴才知道了。”郭公公垂头恭敬的应了声，心中却不免替苏家四姑娘叫了一声万幸，更替自家娘娘叫了一声万幸。

    皇后娘娘半个月前就得了七皇子真正的脉案，今儿却才做出如此决定……看来是那脉案早就令皇后娘娘改了初衷，只苦于还差一个顺水推舟给苏家做个人情，苏三姑娘这一死，倒是死得真好！

    之后没多久就到了皇后娘娘宣待选闺秀进宫觐见的日子了。陶然既是早知道这一天，从大清早起来便忐忑不安的等着，直到从提香馆放了学，也没等到懿旨到苏家宣人的消息，一颗心终于放下了，缓缓替四姐姐松了一口气。

    原来只要愿意努力争取，一切皆有可能！陶然伸手遮住明媚的阳光，却遮不住脸上灿烂的微笑，一时间就令身边的安然与潇然看呆了，都捉住她的胳膊问她有什么好事儿。

    “我突然想起昨儿夜里做的那个梦，梦见今天皇后娘娘差人出宫传旨，那旨意上没有四姐姐，你们说算不算好事儿？”陶然将声音压得低低的，笑问二人。

    潇然掩口微笑，并不敢轻易答话。四姐姐信任她们，才跟她们说不愿意嫁进皇家，她却不能随意置喙这事儿呢。

    安然却是笑得眼睛都成了弯月：“那就借六妹妹吉言了。”

    皇家再好，在她心中也不过是一汪烂泥潭！她只想嫁给心心念念喜欢着的那个人，一辈子平安顺遂便是最大的喜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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