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的，这不是什么病，只要睡一觉就好了。明天还有飞机，不要影响到别人。”亮的手抓得十分用力，与适才全身发软的状况完全不同。而和谷从他的眼里看到的冷毅的光芒，令他心里感到强烈的不安。

    “真的没事吗？”和谷沉默了一下，“如果进藤回来了，我叫他来看你。他应该知道怎么照顾你吧？”

    亮只觉得脸上的血色尽褪，而身体也失去了热度。

    “不用了，他……不会回来了。”亮深吸了一口气，让全身的疼痛在一瞬间暂时停滞，脸色恢复到正常，他微笑道，“我没什么事，你放心吧。”

    和谷狐疑地看着他。亮站起身，走到了衣柜的面前。和谷看得出来他想赶人，只好站了起来。

    “那你早点休息，我先回去了。如果有什么事记得打个电话过来。我的号码……”和谷好心地报了号码。亮微笑着点头。和谷走出房间，带上了门，虽然说是这么说，但是亮绝不会给他打电话，也绝不会把号码。

    他虽然不如光了解亮，但是在这一点上的判断，却是异常的准确。

    亮陷进了床铺里。柔软的床，柔软的棉被，将他整个包裹起来。不想自己如此懦弱，不想自己如此纠结，只是没有办法。看到光的时候，听到他的声音，哪怕是一点风吹草动，都能感觉到好容易封印住的感情在涌动。这是亮从未想到的。本以为自己总是能控制自己的一切，但是现在才发现，有很多感情，是根本无法控制的。

    光留宿在了明明那里，这意味着什么，亮很清楚。就是因为预感得到，才会有自己被冰冷贯穿的痛感。其实一切都已经有了预感，已经想到，只是……承受不起。

    不过，至少在光的面前，他还能笑得出来，还能鼓起勇气去祝福他。因为亮很清楚，明明是真心地爱着光的。那个女孩对光的爱，绝不亚于自己。

    没有哪份感情更重的道理，只有哪份感情更适合这样的选择。

    要学会笑，在光的面前，要能让他感到快乐。不要把自己的感情泄露出来，给彼此套上难以开解的负担。想永远把这样的距离保持下去，这是亮惟一的希望，也是他不得不付出的代价。

    亮已经忘记了哭是惟一可以解脱痛苦的办法。或许他也很明白，即使哭了，痛苦依旧不会离去，只能暂时的削弱而已。

    无法摆脱，留下的就只有勇气被一点点地剥蚀了。

    他必须坚持。这段日子就算再久，久到一辈子的程度，他也要熬过去。

    光的手枕在脑后，明明在离他很近的床上已经熟睡。黑暗中，他看着她的脸。这是他非常熟悉的朋友，现在是他非常亲近的女朋友。光能感觉得到，如果他真的要求，明明到最后是不会拒绝他的。

    只是，他虽然有冲动，却暂时没有心情。

    不是他不想做，而是现在不是时候。如果没有亮的事情，在明明表白到现在的这个状态，他很有可能对明明提出要求。毕竟他的生理方面还是很正常很健康的。

    这也导致他无法去想象和亮有性方面的接触会怎样。想起女孩子的话，感觉上很自然就进入了轨道，而亮带给他的，是一种说不出来的冲击。

    假设说去想，和亮接吻的状态。马上，光立刻强烈地将那画面赶出了脑海。他完全无法接受。虽然还不至于说非常恶心，但是……真的是难以忍受。

    其实他真的很难理解同性之间想要亲近的感觉，即使是和亮友谊如此深厚的现在，除了因为庆贺而有的拥抱之外，光从没有跟亮有过任何其他的接触。比如说牵手，比如说相互凝视。光想起了来中国比赛前与亮的那个约会，自己一直兴冲冲地只顾着玩，全然没注意过亮在做什么。现在细细地回想，好像……亮一直在看着他。

    他的目光几乎就没有离开过光。

    光翻了个身。他不能说没有感动，只是他之前没有发现过而已。

    那双黑色的眼眸，一直温柔如水地看着他。

    只是这样的话，不单是感动，还有点心动。但也只是……感受到对方的情意，心里很高兴而已。光并不想再进一步。飞机上亮的动作，说实话多少对他是种惊吓，如果不是想要探究一切做好了心理准备，他很可能会挥开亮的手。

    因为那动作中，带着强烈的触摸的渴望感，已经不是单纯的好玩而已。

    那种感觉让光感到很悚，汗毛倒竖的感觉。

    所以他很怕，很怕亮摊开来说，也很怕自己摊开来说。这些感觉……说出来太伤人了。亮在很努力地克制自己，光也不是笨蛋，他一旦发现了，就能了解非常多，亮不愿意表达出来的东西。

    所以亮为何会跟子安走在一起，光也已经大略明白。就算他跟子安只是朋友，经常在一起多少还是觉得不正常，感觉上他走进了另一个世界，而且，似乎越来越没有回归的打算。这样下去怎么得了？光猛地担心起来。虽然喜欢同性不是罪恶，但是没有保障不是吗？既不能向大众公开，也没有法律的保护，最重要的是多数人对此是持鄙视态度，好奇得很。

    想到在大街上被人投以好奇的注视，就让人觉得很不爽。

    想到总会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八卦连篇，就让人觉得怒火冲天。

    最最重要的是，难免不会被人当成病态来看。因为同性恋是艾滋病的高危险人群，谁知道交往的对象有没病。

    真该死！明明以前亮不是这样的啊！光担心得眉都扭到了一起。

    他留宿在明明这里，棋院那边应该已经知道，想必亮也了解了吧。既然如此，尽快放弃吧……放弃吧……光一头埋进被子里。反正他只会拒绝他，何苦非要把话说出来让大家都难过呢？而且说开了之后，亮注视他的目光，他就无法再装出无视的态度了。他很清楚那会多么难受，总有一天，自己会说出“你不要再对我这样了”这种话来吧？

    最好还是让一切保持现状，亮如果愿意隐瞒下去，自己就配合他隐瞒下去。

    鼠：不知道大家是不是会觉得很有意思，这就是暗恋和失恋，以及拒绝他人感情的人的状态，我现在是很同情我所写的两个人，一个是亮，改成原创之后就不叫他亮了，搞得我自己心情不好。何苦让亮来做这种倒霉蛋？另一个是子安，我对他非常歉疚呢。其实，我最对不起的还是各位读文的朋友……像这种简直要命的感情，要来做何用？我一直在想这件事，我写它做什么……我为什么要写它啊！

    不过，为了让这种感情能得到明确地表述，我借助了子安和亮来对比，因为这两个人其实有着基本上完全一样的相似经历和感情，只是他们个性不同。哈哈…………

    我会把这种感情写到最底去，这样也好……反正是知之者写之，不知者读之，何者最痛，尚难分辩，就让我任性地发泄吧……真是快乐啊。

    第七十七章 回避

    光一大早回到饭店的时候，和谷就告诉了他亮生病的事情。没想其他，匆匆地来到了亮的房间，也没敲门就冲了进去。

    刚脱掉衬衫准备晨浴的亮，在看到光的瞬间立刻抓起了衣服。

    光慌张地一低头，从他面前走了过去。亮也急忙地披起了衬衫，他有些茫然地看向浴室里的玻璃，连话都忘记了问。光坐在床边，伸手拿起床头柜上的日历。

    “和谷说你病了，我过来看看。”

    “我没生病，不过我现在要洗澡。”亮深吸一口气，“你先回房间去吧。”

    “真的没事？”光看向他，“你脸色很不好。”

    “我没事，脸色不好是因为你很失礼。”亮一抬手，“回你的房间去！”

    光抬眼瞪向他。实话说，亮的表情让他看不出一点喜欢自己的样子，好歹也应该亲切一点嘛。亮根本没有看他，只是抬手指向门口，完全是在逼他离开的气势。

    “走就走。”光觉得很没意思，站起来就往门边走。亮侧过身，微垂下头。

    “你刚刚才回来？”

    “啊，是啊。我昨晚住在明明那里。”光不经思考地回答。

    “……”亮的手撑向了门槛，他想问，却已经问不下去。

    “……她现在是我的女朋友了。”光笑着看向他，“你说得一点也没错，明明确实喜欢的是我。”

    亮的手紧紧地抓住门槛边，指尖都发白了。光注意到这一细节，惊觉自己失言。迟早是要告诉他的吧，光一边为自己想着籍口，一边震悚地看着亮几乎骨节都突出的，拼命用力的手。

    亮终于看向了他，如平常一样的脸，如平常一样的微笑，也如平常一样的亲切。

    “恭喜。”他艰难地说完这两个字，迅速地回过了头。

    “我……先回去了。”光再也没办法看着他，只能逃回自己的房间。他懊悔地抱着头坐在床上。如果不知道就好了，如果猜错了就好了！这样下去，他根本就只能不断地伤害自己最好的朋友！

    他预料的都错了，隐瞒，只不过是掩耳盗铃而已。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还可以说是隐瞒，自己都已经猜到了，还有什么是隐瞒？只有别人被瞒着而已，根本不能算是隐瞒！

    亮捂着心口，拧开了水龙头。温热的水打了下来，让他几乎冷却的身体为之一暧。疼痛的感觉因此稍为轻松了一些，但还是消除不掉。真是奇怪……明明已经让自己不要介意了，为什么反而疼成这样？亮一边喘着气，一边揉着心口的位置想。但是，疼痛已经迅速地扩展到了身体的各个部位，尤其是手臂和胃，抽痛到难以呼吸的地步。

    只是在……自我安慰而已吧，这种痛。

    亮闭上眼睛，感觉到有热流从眼眶里涌出，他知道自己终于又忍不住哭了。其实一点也没有想哭的冲动，只是太疼了，所以才哭的吧？站在热水下面，从头到脚将自己淋湿，然后分不清是水还是泪，亮的脸上，依旧毫无表情，只是眉心间，一直紧缩着。

    所谓的感情，现在他已经彻底地了解到它的存在和强大了。

    光悄悄地偷看坐在身旁的亮。感觉到亮的痛苦之后，他无法处理而担心又茫然。但是亮的表情却让他无法猜测，除了比平时沉默之外，他的微笑和言语，似乎没有什么不同。

    光很明白，亮一向比他冷静，比他稳得住。但是……这是否也说明他已经想开了？

    至少亮从未向他透露过任何一点他的热情。

    除了那灼人的注视，微有些感伤的表情。

    现在的亮，正闭目养神，如老僧入定，不闻不问。

    “有什么事吗？”亮突然轻轻地开口。

    光吓得一怔。亮缓缓睁开眼睛看向他，菀尔一笑。

    “你一直在看我，想必是有话想说？”

    光张口结舌。

    “和藤琦相处得好么？”亮目光一转，换了话题。

    “很……好。”光只觉得说话都有些困难。

    “是么，那就好。”亮抬着头看了一下天顶，又把目光转向了窗外，透过窗玻璃的反光，他看见光不安的表情，欲言又止微微颤动的唇。终于，亮忍不住轻轻地叹了口气。

    “塔矢，那个……”光长长地吐口气，他紧张得都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嗯，回去之后暂时没有棋赛吧？”亮立刻打断了他的话，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警钟声声，令他恐惧。

    “咦？”光没想到亮会转移话题，愣怔了一下，“嗯。”

    “那，到我那去下棋吧。”亮微微笑了笑，“你叫上藤琦，我叫上子安，我们正好可以凑两盘。”

    光本来有些糊涂，但是听到子安，神情一下子就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