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冷冷地问。

    “是的，我应该已经没事了……”

    他努力地想要抓住旁边的沙发站起来，虽然花了点时间还是做到了。但起身的下一刻，朱利叶斯的身体却整个往后仰。

    “啊！”

    在头脑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之前朱雀的身体已经先一步动起来了。

    他向前跨出一步，抓住朱利叶斯的手把对方拉向自己。

    这并不是geass的作用。

    就像刚转学的时候在校舍的楼顶上，或是更早以前在枢木神社的后山上一样，朱雀抓住了鲁路修的手。

    “谢谢你，朱雀。”

    就像之前一样，有黑色头发紫色瞳孔的挚友微笑着向自己道谢。

    但是，朱雀已经无法用同样温柔的笑容回应了。

    仅供皇室使用的豪华列车内部构造和酒店很相似，正对着大门的是摆放了沉重沙发组的会客室，卧室则在更里面，用屏风遮挡住入口。朱雀原以为男人还没有起床，但当他进入朱利叶斯的包厢，发现包厢的主人已经立在眼前了。

    包厢内的墙壁上铺着樱桃木的墙板和带百合徽章的墙纸，泛着高雅气息。只是原本应该挂油画的地方被和环境极不协调的巨大地图取代。这无声地宣告着车窗外战争的存在。朱利叶斯·金斯利就立在地图前，默默地凝视着图上对应着eu位置的地方。

    男人没有穿着平时那身黑色调的高贵的礼服，只穿了衬衫和裤子。他稍稍有些被压变形的刘海下是没带眼罩的脸。

    听到门口的声音，朱利叶斯转过头才注意到朱雀的存在，他立即伸手扣好衬衫最上方的纽扣。男人的左眼是鲜艳的红色，和紫水晶的右瞳形成鲜明对比。

    “您的眼罩。”

    朱雀有些愠怒地提醒男人注意。

    “没关系，不是只有我们两个人吗？”

    他习惯性地皱起眉头，自从登上这节车厢，朱雀就没有露出什么好脸色过。

    “并不是这样，我必须恪守皇帝陛下的命令。”

    皇帝陛下的命令有两条：

    一、绝对不能让旁人看见朱利叶斯的左眼；

    二、全力保护朱利叶斯的安全。

    这一切并不是因为皇帝对儿子还存在着恻隐之心，朱利叶斯——不、鲁路修是为了引出cc投下的美味诱饵，会把他派来eu战线也是基于同样的思考，因为在神圣不列颠支配的土地上已经搜寻不到对方存在的气息了。

    狡猾的魔女逃向了远方寒冷的土地，猎人带着诱饵追了上去。

    这一点诱饵本身毫不知情。

    察觉到朱雀有些压抑的的表情，朱利叶斯游刃有余地转身回到卧室，很快又回来了。

    “那就帮我带上。”

    他坐在沙发上带眼罩，朱雀顺从地绕过沙发地来到男人背后，伸手为他系上带子。

    从及其近的距离可以看见男人稍长的发尾下那纤细的颈部，白皙的皮肤下能隐约看见静脉。如此脆弱，朱雀明白自己只要一击就可以令他晕厥。视线继续往上，从眼罩的缝隙处朱雀看见了朱利叶斯血色瞳孔中心不祥的诅咒图案，只要这只眼睛还闪着红光他就能控制别人的心灵。不过很可惜，朱雀已经被下过一次geass，朱利叶斯唯一的武器对他不起作用。

    或许知道这点朱利叶斯总是在朱雀面前脱下眼罩。一次又一次，朱雀黑着脸为他重新系上带子。

    即使失去了过去、被灌输虚伪的记忆，人类似乎本能地能用身体什么。在被下过一次geass的朱雀面前，朱利叶斯肆无忌惮地用被诅咒的左眼望着他。

    “现在是下午茶的时间。”

    男人的口中吐出有些生气的话语。

    “是的，所以我把茶和茶点带来了。”

    朱雀看了一眼茶几上的东西，平静地回答。

    “枢木卿，在我们的国家，贵族都是用茶杯喝茶的。”

    男人坐在沙发上托着腮，不管提醒他多少次，男人都会亲密地叫“朱雀”而不是“枢木卿”，所以现在的对方应该正在闹别扭。

    “茶杯吗……”

    朱雀开始回忆这几天发生的事。

    为了保证绝对的安全——以及防止geass的秘密泄露——只有朱雀一个人能进入朱利叶斯的包厢。因此圆桌骑士第七位的骑士兼任了女仆的工作。幸好朱利叶斯是个如果脱下外套就一定会立刻用衣架挂起来的男人，所以朱雀平时做的只有送水和送食物两件事。

    最初的下午茶时间，他的确推了餐车，将印着皇室百合花图案的茶壶和杯子一样样放到男人面前。

    “earl grey吗，真是令人愉快的香味，和这边的蛋白饼干也很配。”

    两人并不是很融洽地再度回到一张桌子前喝茶，至少在朱雀眼中是这样。朱利叶斯却很高兴，只要头痛不发作的时候他总是自信满满面带笑容，完全没有意识到朱雀的心情讲个不停，这让朱雀不得不回忆起过去的事。

    欢乐的事，悲伤的事，遭到背叛的事……

    看着这个男人，他只能想到这些。

    但很快，朱利叶斯的头痛发作了。

    他的手指像突然被切断神经般不受控制地以奇怪角度张开，手中纤细华丽的杯子掉在茶几上，随后滚下地板。尽管室内铺着地毯，在最初的瞬间朱雀就听到了瓷器破裂的声音。

    “啊啊——！！！”

    朱利叶斯呻吟着捂住了被眼罩覆盖的左眼。朱雀连忙站起来，绕过茶几来到对方身边。

    “您没事吧？”

    “头痛……啊啊……”

    一边颤抖着，朱利叶斯仿佛溺水者一样抓住了朱雀的手，他的喘息是那么痛苦，朱雀犹豫地移开了他的手。

    “我去拿抹布，您不要动。”

    他快步离开了男人身边，身后传来了朱利叶斯倒地的声音。朱雀回过头，不可思议地见到了高傲的男人伏在地上向自己伸出手的样子。

    “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即使如此朱雀还是离开了包厢。

    他把额头贴在冰冷的车窗玻璃上，平息心中那股不知是愤怒还是怜悯或是悲伤的情绪。

    等朱雀拿着抹布回到房间时，朱利叶斯已经从刚才的间歇性头痛中恢复了。他立在房间中央，虚无地望着墙上的世界地图。

    头痛发作结束后他偶尔会进入这样的状态。既不是鲁路修，也不是朱利叶斯，现在朱雀眼前的男人只是一个失去记忆的空壳，正犹豫着选择哪个过去。

    如果让这个男人回想起了过去，接下来的安排就需要大幅修正了。朱雀毫不犹疑地轻声叫出了正确的名字。

    “朱利叶斯·金斯利卿。”

    听到他的声音，男人的肩膀微弱地颤抖着，缓缓转过头。他没有被眼罩遮住的瞳孔里一片虚无。

    “你是枢木朱雀。”

    “是的，阁下。”

    “我是，朱利叶斯……金斯利？”

    “那是您的名字，金斯利卿。”

    随后，男人突然愉快地笑了。

    “金斯利……kgsley，这是弑君者的名字吗？”

    失去了过去的男人还保有着从前的知识和智慧。只会在瞬间消除需要消除的部分，朱雀再一次认识到geass的恐怖之处——以及皇帝的恶趣味。

    kgsley，弑君。

    这是皇帝赐给亲生儿子的名字，如同他左眼深处恶魔的标记一样，象征着男人无法被消除的罪。

    “我杀了皇帝吗？”

    “kgsley只是个……普通的姓氏。”

    听到朱雀的回答，朱利叶斯点点头。

    “原来如此，就像你的姓氏是枢木一样。”

    “是的，就是那样。”

    朱雀沉稳地向男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