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又空旷的空间类似厂房，周边的幕墙又像影棚。

    控制室集中在一侧，密封的玻璃屏障后。

    吴哲坐在那里，藏在众多的设备与屏幕之间。

    而这边的空间里，只有袁朗一人。

    确切地说，偌大的实验室中，此时此刻，除了他们俩，再无第三个人。

    袁朗穿着特殊的服装，耳机里再次响起吴哲的声音，“时间输入是以你为参照物的，所以调用后，所有的场景会跟着你走。”

    “哈，那我岂不是可以回到还没玩够的年纪？”

    “你想多了”，吴哲叹气，“你的白头发一根也不会少，你只是会看到过去的景象，或许也包括还没玩够的你……”又停顿片刻，“我只是提醒一下，虽然全息图像都基于真实产生的，几乎可以以假乱真，但终究只是图像，我们能做的只是观看。然后……你的视角就是我的视角，这一点你可以主观决定。”

    “玩笑而已”，袁朗笑笑，“放松放松……开始吧。”

    时间：20年3月25日5:18

    地点：北纬24°31’，东经119°27’，岛屿东南测浅滩

    确认运行。

    照明灯全部熄灭，四周进入全然的黑暗，一片寂静。

    继而海浪拍岸的声音响起，待光线再度亮起，袁朗发觉自己已身处一片平缓洁净的沙滩。

    不远处有小艇驶来，靠了岸。身着作战服装的突击队员，迅速地下船，集结为三个小组，去往不同的方向。

    背着狙击枪的年轻士官，行动矫捷如豹，他带着六人小组从眼前一晃而过，目光锋锐。

    “这个方向，大家跟上”，他命令道，转眼就要没入密林。

    袁朗有一刻心跳过速，然后他深吸一口气，也抬脚跟上，随行在队伍的末尾。

    并不费力，毕竟是模拟装置构成的虚拟影像空间，他并不需要像当年般真实地奔袭，只要有动作意向，画面就自动开启。

    所以扑面而来的树枝叶片，并不会真的挂伤面孔，只是穿过了身体，逐渐消失在身后。

    战士们行进得很快，却并不紧张，带路的d1有种说不出的自在感，他很少去看定位仪，但选择路径毫不犹豫。

    前一秒才告诉大家“戒备”，下一秒就又提议“唱歌还是成语接龙？”

    “你很兴奋啊，成小花”，紧随其后的d3笑道。

    “第一次看海嘛，心情激动”，他笑，“简直是马尔代夫一日游。”

    很快，他们面前出现一处低矮的断崖，d1手势给了几个方向，“分头包抄，注意埋伏”，命令间自己率先冲了出去。

    翻越、攀爬、再落地站稳，枪都没举，先看了表，5:43。

    几名组员汇合过来，成才说，“这儿都没埋伏，这附近看来也不会有了”，定位仪拿出来，画了个范围，“半圆形散开，分头搜搜线索吧，随时联系”，又是手势给了方向，看大家先行离开，便独自走上自己选择的方向。

    速度快到惊人，完全不似在侦查，更像是在赶路。

    幸好是虚拟空间，袁朗皱着眉想，否则以自己现在的体能，根本跟不上他。

    十分钟不到，密林之中，一片开阔地呈现在眼前，其中一处低矮的建筑，趴伏在地面上。

    成才在空地外停下来，打开了通讯，“呼叫d小组各成员，坐标023、014，发现可疑目标，马上集合，完毕。”

    关了通讯的狙击手又看了眼表，然后从兜里掏出了一盒烟来，十分熟稔地抖出一支，用火机点上，叼在了嘴里。

    袁朗有些吃惊，他转到了狙击手的正面，恰好看到他把烟盒放回……耳机里传来吴哲的声音，“卧槽，我居然不知道他还抽烟。”

    没错，袁朗心说，还和我当年抽的同款。

    狙击手的面孔被油彩遮住，并不是太清晰。

    但很显然，他嘴角是提起的，眼神有些放空，似乎在发呆，也或者在想什么。

    一支烟燃尽，他把过滤嘴踩灭用脚埋进脚底的树叶中，又换了个点儿，继续等待，很快，d组的人就到齐了。

    成才的表情又重归严肃，“我已侦查过了，屋顶有自动武器，我在这儿直接爆掉它，大家从侧方分两组进去，d3，你俩跟着我，d2，你带他们十点钟方向。”

    他起手的动作相当快，根本不像是在用狙击枪，几乎没瞄准子弹就射出去了，屋顶一片烟尘，小组从树丛缝隙中，直直冲进了建筑物里。

    没有人，只有杂物。

    还未来得及转身，d2三人也冲进来，“好像有红外警报，有爆炸物。”

    “隐蔽！”众人纷纷趴倒，外面一片爆炸声，好一阵才停。

    屋内暂时没有动静，“d2你俩出去看看”，成才说道，“剩下哥儿几个，仔细搜。”

    下令的是他，找到线索的还是他。

    杂物下的地面，清掉了灰土，坚实的铁板呈现在眼前。

    “这是什么？”成才道，大家都聚了过来。

    “不知道啊……”议论纷纷，“地下有通道？”

    “把d2叫回来，炸炸看。”

    组员去叫人，成才又看了看表，5:55。

    回来的d2在几处装了炸药，引爆，并没反应。

    然而正失望时，那铁板突然自动翻开，一个类似升降机的空间出现在眼前。

    我的天，大家探着头感叹。

    成才却很严肃，他打开了通讯，“d1呼叫a1，d1呼叫a1。”

    线路的那端，便是当年的自己……只可惜这耳机外扩很少，袁朗是听不到回复的声音了。

    只见狙击手汇报了情况，速速地收了线。

    他们几人跳进密闭的空间，袁朗也跟进去，并没有多余的空隙，于是只有穿过战士们的身体。

    成才的脸就在眼前，他似乎又有些发呆。

    升降机缓缓下降，十几秒后停在地底，门向一侧打开，迎接他们的是一组穿着银白色工作服的科研人员。带头的头发花白的亚裔科学家用中文说道，“你们是中国军队？”

    “是的”，成才答道。

    “我是丁仁义。”

    袁朗四处张望，亲眼观察着后来只通过d3的形容来想象的景象，整墙的监控视频、安静的宿舍走道、和偌大的生产实验区。

    耳边同时响起吴哲的感叹。

    丁教授说的话，和当年成才汇报的内容，基本没什么差别，他的配合度简直高到惊人，三言两语交待了所有情况，还把岛屿设施图拱手送出。

    前后不到十分钟，并不标准的普通话语速非常快，成才却听得理所当然，那边的陈述一结束，他就以更果断的态度，下了命令：d组成员带科研组撤离，他和丁教授留下继续清点资料，搜集证据。

    大家分成三批进电梯返回地面，成才在最后一组，是最后一个，进去前他回过头，冲自己笑了笑。

    那是个相当熟悉的，对暗号般的笑容，袁朗头皮一炸，怔忡一刻，才反应过来自己的位置，恰好与丁教授重合。

    再错开一步，便看到了同样笑得和煦的科学家。

    倒吸一口冷气，袁朗赶在电梯门闭合前，闪身钻了进去。

    狙击手的表情已恢复如常，耳机里传来吴哲的大喘气，“成小花……这任务……”

    “确实有问题。”袁朗鼻尖几乎贴在狙击手的脸，回复道。

    目送着d组的大家带着gsd的科研人员消失在密林，成才又点上了一支烟，抬手看了看表。

    袁朗摸了摸兜，叹了口气，为了实验区内不许抽烟的规定。

    只能看着狙击手缓缓地吐出烟雾，再透过烟雾看向天空，然后打开了通讯，“d1呼叫a1，d1呼叫a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