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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那天起,褚铨便一直留在夕霏宫养病,由楚霏微来照料他的饮食起居,由我负责将大臣们的奏折拿到夕霏宫来让他批阅。褚铨住在夕霏宫养病的这段日子里,曾叫御医来看过几次诊,每回我们三人都要提心吊胆一番,然而每回都是虚惊一场。御医们没能查出褚铨的病因是中毒,而非感染了风寒,他们只是提醒褚铨要多休息、少劳累,又开了些调养的方子。褚铨一直挂心朝政,即使是在养病期间,他也没闲下来。

    入冬以前,褚铨叫我督促谦王上路。我原以为去给谦王送行,便可以见到周睿,然而我没能如愿。我也不好向谦王追问周睿的下落,因为给谦王送行的不只有我,还有几位朝中大臣。

    初冬的第一场大雪是在夜里下起来的,当时楚霏微和褚铨都已睡下了,我坐在外间打盹。到下半夜,我被一阵陡然而起的咳嗽声惊醒,连忙起身走进里间,只见褚铨趴伏在床沿拼命咳嗽,而楚霏微则是手足无措,怔怔地看著他。

    我赶忙扶起褚铨,帮他抚胸顺气。楚霏微这才从惊吓中缓过来,连忙下床去给褚铨倒茶水。

    等楚霏微端著茶碗过来,褚铨已止住了咳嗽,他精疲力竭地靠著我,呼哧、呼哧地喘著气。

    楚霏微慢慢地喂他喝了口茶水,他才咽下去,忽觉嗓子里痒痒,猛地又咳嗽起来,不多一会,他便倾身将一口血痰吐到床下的痰盂里。

    褚铨病重原是我和楚霏微意料之中的事,然而当我们真正看到他痛苦、挣扎的样子,还是被惊著了。

    我勉强镇定下来,把褚铨交给惊魂未定的楚霏微,站起身,道:“娘娘好生看著皇上,奴才这就去请御医来。”

    褚铨听了,立马伸手扯住我的衣袖,冷冷逼视我,道:“朕可以相信你吧?”

    我浑身僵硬,道:“是。”

    他抓紧我的袖子,又将我拉近了一些,道:“朕吃了那些御医开的方子,病却不见好,反而越来越严重了,这是为什麽呢?”

    我无言以对。他身边的楚霏微听了这话,已呆若木鸡。

    幸而褚铨没有留意楚霏微,只管盯著我,往下说道:“他们必定已被人控制,而控制他们的那个人想要谋害朕!”

    我战战兢兢,无言以对。

    褚铨喘口气,接著道:“今後你照常叫他们煎了药,送过来,别让他们发觉朕已起了疑心。只是这药朕再不能喝了,你替朕小心处理掉。”

    “是、是。”我连连点头。

    褚铨这才松开我的袖子,慢慢躺下来,道:“明天一早,你去请大将军袁崖过来,再叫上汪丞相,还有,找个可靠的人送信给九宫城主,让他尽快进宫来。”

    我点头应是。

    等伺候褚铨睡下,已是四更天了,我再无睡意,便走到廊下透透气。夜空飘著雪,雪片坠落在屋顶、墙沿、枝梢和地面上,慢慢地积攒了起来,到明天早上宫里头该是另一番景象了吧?我一面想著,一面往手心里哈了口气,用力摩擦起手掌来。这样的夜,使我更加想念周睿,去年冬天我们明明还一起赏雪来著……正当我思绪万千时,楚霏微从屋里走了出来,见我正在发呆,他便唤了我一声。

    我回过神来,转身面对他,见他只穿著寝衣,脸色像雪一样白得透明。

    “下雪了,你还穿得这样单薄,也想生病吗?”

    我正要拉他进屋去,不料他一下子扑到了我的怀里,并用双手紧紧地抱著我。我手足无措,只听他呜咽著道:“他要死了,快要被我害死了……我不知道,杀人的感觉是这样的……”

    我感觉到他的颤抖,仿佛也能感受得到他内心的挣扎,我於是轻轻地抚摸著他的背脊,安慰道:“别害怕,你并不是孤身一人,有我、有周睿,还有温春子和朔方流,我们陪你一起面对。没事的,眼下虽困难,但总会过去。”

    他深吸一口冬夜寒冷的空气,再慢慢地呼出,情绪总算安定了一些。

    正当这时,躲在暗处的人开口提醒道:“回去吧,感染风寒事小,你们在这儿搂搂抱抱,万一被人发现,麻烦可不小!”

    楚霏微吃了一惊,连忙推开我,转身走进屋里。

    我一早听出是温春子的声音,所以还算镇定。

    “不是每个人都会贪图他的美色。”温春子一面说,一面从阴影里走了出来,“这句话可是你说的。”

    我看著他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无奈道:“你想哪去了?我不过是在安慰他。若换做是你,估计你也会这麽做的。”

    温春子道:“我只是在提醒你,因为通过这些天的观察,我能看出来,霏微对你的感情可不一般。”

    我露出无辜的神情,道:“我也没对他做什麽,他怎麽就对我不一般了呢?是你想太多了吧?”

    “但愿是我多心了。”他停在我面前,“待会儿需不需要我陪你走一趟?”

    我微笑道:“我应付得来,你留下看著霏微吧。”

    作家的话:

    今天第二更。

    ☆、第三十三回

    天刚蒙蒙亮,我就已出了皇宫,搭乘马车赶往袁府。

    车夫熟门熟道,载著我抄近路赶到袁府时,太阳已高高挂起。门前守卫一眼便认出我来,非但不加阻拦,而且恭敬有礼地开了门,请我进去。

    可惜的是,我从没来过袁府,进去了也不知到哪儿才能找到大将军袁崖。我只得逮著一个正忙著扫雪的小厮,问道:“知道大将军在哪儿吗?”

    他向我行了个礼,回道:“将军大人正和几位贵客在岁寒轩烤鱼呢。”

    “这麽有兴致?”我嘀咕了一句,又叫那小厮给我带路。

    岁寒轩周遭种满了松、竹、梅,确实是名符其实。

    我跟著那小厮走到岁寒轩外,里面的人聊得正兴起,不时传出快意的笑声。

    小厮突然停步,道:“将军大人就在里面,小的只能送您到儿了。”

    我知道他急於回去扫雪,便挥挥手打发了他,自个儿进屋去。

    坐在屋里喝酒、烤鱼、赏雪的一共有三个人,让我意外的是,这三个人便是褚铨要我去找的那三个人,他们齐聚在这里,好像早就商量好似的。

    我愣了一下,打趣道:“哟,丞相和九宫城主也在呀,这倒好,省得我再跑两趟了。”

    他们见我来了,倒一点也没有表露出意外的样子。

    “公公来得巧,坐下喝两杯吧。”坐在主位上的人带笑向我举杯,一身便服掩不住他那凛凛威风,一看就是位久经沙场的武将,此人正是大将军袁崖。

    我正要谢绝,九宫城主已走过来,拉住我不放,硬是把我拉到了席位上,摁著我坐下:“错过任何事都不要紧,却不要错过了这冰枕梅酒和龙海鳕鱼。”

    坐在对面席位上的人衣冠齐楚,道貌岸然,便是丞相汪左龄。汪左龄不像袁崖和九宫城主那样热情好客,从我进门起他便没有正眼瞧过我,只管坐著自斟自饮。

    我酒也喝过了,鱼也吃过了,心里还是念著褚铨交代的事,便忙著起身,赔礼道:“并非是我有意要扫各位的兴,实在是皇上交代了,要我来请各位大人进宫商量要事,不宜耽搁,各位还是快些随我进宫去吧!”

    他们三人却听而不闻。

    九宫城主只管站起身,强摁著我坐下,笑道:“不急、不急,公公且再多喝几杯。”

    我看著他们逍遥自在的模样,已觉得不对劲了。

    这时,只听袁崖笑道:“大概是我这里没有陪公公喝酒的美人,公公才觉得无趣。”他说著,击掌三下,随後便有人掀起竹帘,从里间走了出来。

    我看见那人,豁地从席位上站了起来,喜怒交加,因为那人竟是我朝思暮想的周睿,然而此刻的他明明是看著我走来的,眼睛里却没有光彩,似乎已认不出我来。大冷天的,他身上除了一小块遮羞布,就只罩著一件薄透的纱衣,使得肌肤若隐若现。他看起来并未感觉到冷,他似乎什麽感觉也没有了,宛如一个徒有其表的人偶。

    我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去,将自己的披风脱下来,披到他身上,并一遍遍叫唤著他的名字,可是我得不到回应。

    我愤怒已极,回头朝著袁崖、九宫城主和汪左龄吼道:“你们对他做了什麽?”

    这时,他们三人已起身离席。九宫城主手擒玉杯,走过来,一面笑著道:“少量饮酒可以提神。”

    我虽然愤怒,却还没有失去理智,因而听出了他的话外之意,便伸手接过玉杯。

    “公公慢慢享用,我等先失陪了。”袁崖说著,与同九宫城主、汪左龄一起离开了。

    我看看门外,并没有人把守,然而我没有天真到以为自己可以带著周睿出逃,我只是喂周睿喝了酒,而後抱他到里间的卧榻上去。

    不久,周睿便清醒过来,见我就坐在他身边,他惊喜万分,一下子从榻上坐了起来,激动道:“付一棠果真没有骗我!”

    “你别乱动。”我看他身上的披风连同棉被一起滑落下来,连忙将他抱住。

    他这才发觉自己几近赤裸,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脸也随之涨得通红,嗫嚅道:“这是怎麽回事?”

    “我也正想问你,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我紧紧地盯著他,一面拉起棉被将他团团裹住。

    他寻思片刻,茫然地摇了摇头:“付一棠说要安排我和你见面,那天他叫来一辆马车,让我自己坐上车去,他和车夫交代了几句,便离开了。我一个人坐在马车里,看著车窗外飞驰而过的景物,不知不觉便睡著了……等醒过来,你已在我身边。”他说到这里,眼睛里绽放出了熠熠的光彩,一脸迷惘的表情也化作甜蜜的笑,“我的头还晕晕乎乎的,不是在做梦吧,信弘?”

    我虽动容,却也留意到他的脸红得很不自然,於是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果然已有些发烫。谁知我才碰了他一下,他便不能自已地颤抖起来。

    我吃了一惊,赶忙将手拿开:“你怎麽了?哪儿不舒服吗?”

    “我好难受啊,信弘,你再摸摸我好吗?”他颤抖著哀求道,眼睛里泛起了水光,很快又变得迷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