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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傻子其实并不傻,也许比我想象的还要聪明得多。我琢磨了一个晚上,决定给他取个截然相反的名字,就叫他“睿”,周睿。

    第二天清早,等他从睡梦中醒来,我便将这个名字告诉他,并把自己在经楼找到的秘籍交给了他。

    他很是吃惊,瞪著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问我:“给我的?”

    我笑道:“我昨儿个翻了几页,完全弄不明白。你若能看懂,这就是你的!”

    果然不负我望,他竟真的能看懂,边看边慢慢地告诉我:“书上说,必须以天驹派最基本的内功心法为基础,方能练得此功。”

    我沈思片刻,道:“这倒也不难,只不过会麻烦一点。”

    吃过早饭後,我把张炳和黄粱找来,叫他们通知部分弟子到我的小院来,说我准备临时抽查他们。

    等他们到了,我便让他们依次背诵本派的内功心法口诀,凡是背得不够流利的,就罚他们砍柴、挑水,并帮其他弟子浣洗衣服。弟子们毫不怀疑,挨个背诵心法口诀,到最後也没有人受罚。

    我打发所有人离开後,朝房里问道:“都了?”

    “已记得滚瓜烂熟。”周睿支起窗屉,探出头来。

    往後的这些日子,周睿潜心钻研明诀心经,我则每天到演武场巡视,顺便记些招式回来。自从得了本派的内功心法口诀,我渐渐掌握了些窍门,自身的内力也能运用到三四成,便趁机把一些粗浅的拳脚功夫都学起来。

    光阴荏苒,我不觉已在庄上呆了一年有余。一年之後,师父仍旧闭关修行,因而庄中事务仍由我全权负责。

    这一日,近一半以上的弟子都自发地到半山亭迎接一位贵客。据说这位客人来自夏国的都城──瑞安,曾经也是无觉圣人的弟子,只不过他下山後无意於闯荡江湖、行侠仗义,一心只想为朝廷效力。三年前他如愿做了大内侍卫,如今又升了官,正可谓衣锦还乡……

    “等一等。”我打断黄粱的话,“你说了这麽多,我还是没有要去迎接他的意思,再说半数以上的弟子不都去了吗?我就不凑这热闹了。”

    张炳忙说道:“可是乌师兄在信上说他十分的挂念你。”

    “是吗?”我露出疑惑的神情,“那他为什麽不直接写信给我,而要你来转告我?”

    “可是……”黄粱还想接著劝说我,这会子,远方已响起一阵喧哗。

    我把手一拍,道:“人都已经到了,你们快去帮我接待著,我换件衣裳。”

    待他们飞奔而去,我赶紧把院门关了,再插上门闩,心想:这个乌白雪若真与我交好,我就更不能见他了,免得他提起一些往事,我又说不上来,铁定穿帮。

    “信弘。”原本在房内打坐练功的周睿不知何时走了出来。

    我回头便道:“说了多次,你该叫我大哥。”

    他却像没听见似的,继续问我:“你真的不打算见他了?”

    我狐疑道:“莫非你也认识他?”

    “不。”他立马否认,“师父领我上山的那一年,他正好下山,我只是知道有他这麽个人罢了。”

    “哦。”我摩挲著下巴,眼光忽又落到他身上。不知是否因为修炼心经的缘故,短短一年之间,他似乎成长不少,话说得比以前利索了,姿容也越发的出众。

    他瞧我盯著他看,不由得面泛红晕:“你看什麽?”

    我上下打量著他,笑道:“你好像又长高了些,身上这件衣裳勉强也穿不了多久,等过两天,我到山下集市给你买几件新的来。”

    他脸红道:“我穿你的旧衣就好了。”

    我摇头摆手道:“那不成,我的那些破旧衣裳已经衬不起你了。”

    正说著,远方的喧闹声渐渐的近了。

    我大吃一惊,赶紧推周睿进房去,再把房门关上,也插上门闩。

    与此同时,院墙外传来一个温润、动听的声音:“信弘。”

    我忙捏住鼻子,喊道:“我这几天感染了风寒,难受得很!你还是别进来了,免得被我传染,咳咳咳,改天我再去拜访你。”我又多咳嗽了几声,直到院墙外的人不再搭话,方才止住。

    我刚放下心来,只听院墙上“咚”一声,似有人翻墙而过。我正侧耳倾听,窗屉忽然被人揭开,一个人影紧接著窜了进来。

    我猛吃一惊,愣了神。周睿倒是机警,瞬间拔剑架在了那人的脖子上。

    “别,我不是坏人!”乌白雪连忙举起手来。

    “钻窗户的人绝不是什麽好人。”我翻了个白眼,“睿儿,放了他吧。”

    周睿收剑入鞘,冷冷地走到一边打坐去了。

    乌白雪看了看周睿,笑道:“你什麽时候收了这麽一个小徒弟?”

    我没搭言,上下打量他。人如其名,这个乌白雪果真生得如冰似雪,风姿秀逸,只是他那神情,让人一看就知道是个没正经的。

    果然,他瞧我上下打量他,便眨眨眼睛,暧昧地笑著道:“许久不见,你果真是想我了?”

    我眼珠一溜,也跟著笑了起来,狠毒地笑:“我是想你,想把你千刀万剐!”

    没想到我话才说完,他已收敛起不正经的表情,走上前抓住我的胳膊,道:“那时是我不好,招呼也没跟你打一声就走了,因为我害怕自己狠不下心来……可是这些年我已尝够後悔的滋味了……”

    我听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慌忙甩开他,走到一边,心里直叫苦──刚才我明明也只是学他开玩笑来著,哪知道他会突然变得正经,并且肉麻兮兮!

    他跟上前来,恳切地道:“这里不方便说话,你能跟我下山吗?我的马车就停在庄门外。”

    我心里没谱,只得装气愤,不理他。

    这时,周睿却开口道:“你们还是下山去说吧,别在这里打搅我静坐。”

    “啊?”我诧异地看向周睿,这小子什麽时候学会用这种口气和我说话了?

    他冷然一笑,道:“你不是说要给我买几件新衣裳吗?趁现在下山去买吧,还可以搭他的马车。”

    我还在迟疑,身旁的乌白雪已迫不及待,拉著我便往外走:“快走吧,我的时间不多。”

    跨出门的瞬间,我只听见身後传来重重的一声冷哼。

    我们坐上马车,很快到了山下的小镇。

    一路上,乌白雪陪我逛集市,并不停地和我说起一些往事。我只好假装生闷气,不理他。

    等把衣服买齐,我本想返回山庄,他却不肯放我走,硬说有重要的事情与我商量。我拗不过他,只得答应陪他到客栈小坐。

    时至黄昏,我们在小镇上找了一家干净的客栈,开了间房,吩咐夥计上酒、上菜。

    我拉开椅子坐下来,问道:“时候不早了,你有什麽事?快说吧。”

    他丝毫也不著急,给我倒了杯酒:“咱们先喝一杯。”

    ☆、第四回

    前生我在戏曲学院练唱的时候,有明文规定,学生不能饮酒。如今在天驹,虽没有明文禁止饮酒,但弟子们均是滴酒不沾,我自然也不能例外。

    然而这时,乌白雪倒了一杯酒,摆到我面前,那酒香扑鼻,我已有些馋了。

    他见我犹豫不决,猛地一拍大腿,道:“抱歉,我才想起来,你是不喝酒的。”

    我眼看著他把酒杯端走,想也不想,便否认道:“不,你记错了!”说著,我便把酒杯抢过来,一饮而尽。

    他微微一愣,也没说什麽,又替我把酒斟满,再给自己倒了一杯。

    我和他默默对饮,过了一会儿,才听他说道:“这里真好,我到现在才晓得这里的好处。都城虽好,却不比这里简单,人也是如此。我每天提防这个、提防那个,一刻也不能轻松……”

    我喝得兴起,便把酒壶从他手中抢过来,一面随口问他:“所以你想回来?”

    他看著我,微笑道:“我无时无刻不想,可我回不了头了。当初既已做出选择,无论这选择是对是错,我只能笔直地走下去。”

    我斜睨著他,笑了笑,神色间已有几分醉意:“我很庆幸,你至少不是个懦夫。”说著,又替他把酒斟满。

    他仰头饮尽杯中的酒液,忽然问我:“你是否依然爱我?”

    我被他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吓住,登时清醒了不少,连忙摇头道:“那怎麽可能!”

    “原来我们都回不去了……这样也好,我再也没有牵挂。”他先是失落,继而又有些释怀,“你能不能再帮我一次,这是最後的一次了。”